李景隆的父亲李文忠,是朱橚的表兄弟。小时候,朱橚跟朱标、朱棣几兄弟,经常去李景隆的祖父老曹国公李贞家里玩耍。
也就是说,李景隆此番前来,是对付自己的亲表叔。可他丝毫没有心理负担。他的性格中带着冷血的一面。跟重情义的父亲李文忠大为不同。
李景隆自然不想住到周王府,到时候动起手来他岂不成了人质?他推脱道:“殿下,此番去安阳剿匪,我是主帅。主帅不能离开自己的军队啊。六万弟兄驻扎城西,我亦得住在城西。”
常歌怕住到周王府中会束手束脚,不方便办事。他道:“殿下,周王府乃是在大宋旧宫,是福瑞之地。我这个下贱的家奴平生杀孽太多,住在周王府,可能会坏了王府风水。我还是跟着曹国公,住到城西的临时营帐中吧。”
朱橚尴尬的一笑:“好吧。”
在周王府中喝完酒,常歌跟李景隆回到了位于城西的临时营帐之中。
李景隆手下的将领们已经在帅帐中聚齐。
李景隆高声道:“诸位,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开封城防掌握在周王府护军手中。今夜咱们要拿出一个方案来,防备周王起兵叛乱。”
转头李景隆又对常歌说:“老常,周王的罪名你抓紧坐实。”
常歌道:“嗯,好,你们忙你们的。我去我的帐篷见个人。”
常歌回了自己的帐篷。帐篷之中站着旗手卫安插在开封府中的耳目——高楠。
高楠拱手:“伯爷,数年未见,您还好嘛?”
常歌道:“我一切都好。贤侄,这几年你潜伏在开封府,着实受委屈了。”
高楠满腹牢骚:“小侄倒是没受什么委屈。只是觉得自己所做之事没有价值。”
常歌问:“哦,此话怎讲?”
高楠答:“周王殿下是难得一见的贤王。在他的治下,开封府一带的百姓丰衣足食。监视一位贤王,实在是没有意义。”
常歌追问:“难道周王这几年就没做过一件错事?”
高楠摇头:“没做过任何错事,利国利民的好事倒是做了一大堆。”
常歌道:“你知道我此次来开封的目的何在么?”
高楠道:“小侄不知。”
常歌叹了声:“唉!此番我来开封,是为了栽赃周王,让他丢掉王爵!”
高楠是高慈的儿子。常歌没拿他当外人,将此番来开封的前因后果,统统讲给了高楠听。
高楠听完目瞪口呆:“燕王、宁王无旨调兵,却要惩治周王?是何道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常歌道:“这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事,万难改变。咱们是皇上的家奴,皇上的吩咐,想得通要去做,想不通也要去做。”
高楠拱手:“是,小侄谨记伯爷教诲。”
常歌想到了一个法子:“周王身上挑不出毛病。他的几个儿子呢?譬如他的长子封丘王朱有炖,汝南王朱有爋......按照《大明律》所载,儿子犯了重罪,当父亲的要连坐。”
说完这话,常歌在心里骂自己:常歌啊常歌,你现在跟杨宪、毛骧有何区别?都是皇家豢养的一条恶犬!主子让你咬谁,你就去不择手段的咬谁。
高楠道:“封丘王朱有炖为人平和,唯一的嗜好就是写戏本,跟开封城里的名角们交往颇深。至于汝南王朱有爋,有些一言难尽!”
常歌道:“坐下,慢慢说。”
高楠道:“汝南王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对待王府里的下人十分刻薄,动辄打骂。且他在汝南的封地里,屡屡强占民女。周王多次训斥过他。不过他很会办事,王府的大小事务,周王都交托给了他去办。”
常歌说:“看来事情的突破口在汝南王朱有爋身上。”
第二日上晌,周王府。
十九岁的周王长子朱有炖正在埋头写着戏本。他很入迷,父亲朱橚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察觉。
朱橚开口:“《刘盼春守志香囊怨》,这是新戏本啊。”
朱有炖抬起头:“是啊父王。等新戏本写成,我找几个名角唱给您听。”
就在此时,他的二弟朱有爋来到了书房门口。朱有爋并没有进来。他站在门口,想要听听父亲跟大哥说什么。
书房内,朱橚道:“炖儿,有件事我要先支会你一声。我打算写折子,让皇上免去你的封丘王之位。”
门外的朱有爋闻言大喜:“呵,大哥那个废物,除了会写几个烂戏本,就没有别的长处。他凭什么跟我一样受封郡王?看来父王已经对他产生了不满!先上折免了他的郡王位,那他就低我一等。日后父王薨了,周王之位顺利成章将由我继承。”
哪成想书房内的朱橚话锋一转:“炖儿,我打算让皇上封你为周世子。亲王世子还占着一个郡王位,不合宗人府的规矩。”
大明制度,亲王爵一律由世子继承。用后世的话说,世子是亲王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门外的朱有爋闻言如五雷轰顶。他心中暗骂:父王啊父王,这两年王府里面的什么事儿都是我帮你办!我那个废物大哥整日里就知道写戏本,屁事不做。到头来你还是要将亲王爵传给他?呵,父王,你无情,别怪我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