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之后,北平,燕王府。
朱棣一脸焦虑的神色,他对道衍说:“大师,掐算时日,纪纲和马三保四十天前就该回北平复命了。到现在没回来,应该是出了差池。”
道衍附和:“应天那边应该是出了大事。城外的耳目禀报,旗手卫封闭了城门禁止通行。要出城,必须有圣上或皇太孙的手令。”
朱棣道:“通政司的邸报、兵部的军报应该也有一个多月没有按时送达了。你说的大事,该不会是......”
道衍一声叹息:“唉,若真是那事,还请燕王爷节哀。”
朱棣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作为儿子,他希望父亲能够长命百岁。作为藩王,他更是希望应天皇宫的龙椅上坐的是他的父亲,而非他的侄子!
道衍又道:“殿下,所谓危机即是转机。我说句有违人伦的话,如果那事真的发生,未尝不是殿下的机会。”
这十多年来,道衍像是洗脑一般,整日鼓动朱棣造反。
朱棣面色一变:“道衍,慎言!”
道衍念了升佛:“弥陀佛。老衲这就回庆寿寺,为圣上祈福。”
与此同时,乾清宫。
洪武帝已经病入膏肓。他正在召见魏国公徐辉祖、曹国公李景隆、长兴侯耿炳文、东莱伯常歌、新任兵部尚书齐泰、东宫伴读学士黄子澄。
洪武帝道:“朕自感时日无多。今日朕要给你们安排辅佐皇太孙登基的事宜。咳咳咳。”
朱允炆在洪武帝身后给他捋着后背顺气,好一会儿洪武帝才止住了咳。
洪武帝吩咐道:“徐辉祖,你立即统帅羽林左、右卫接管应天城防。李景隆、耿炳文、常歌,你们三人立即统领旗手卫、府军两卫负责皇宫卫戍。”
四人跪地叩首,齐声道:“臣遵旨。”
洪武帝又吩咐朱允炆:“朕驾崩后,你要立即下一道旨意,命各藩王继续戍守藩地,不得回京奔丧!”
朱允炆有些迟疑:“皇祖父,这么做恐怕欠妥吧?叔叔们都是您的儿子。大明以孝治天下.......”
洪武帝有些发急,他蹦出了一句过头的话:“什么以孝治天下,那是糊弄老百姓当朝廷的顺民的一个幌子而已!治天下要用权谋、手腕!哪能凭一个‘孝’字?藩王们进京,万一当中有人生出与你争储之心该怎么办?”
朱允炆沉默。
洪武帝道:“还有。礼部尚书陈迪已经秘密拟好了朕的大丧礼仪、你的登基礼仪。陈迪那厮是昏了头!竟然建议朕的七七之后再安排你的登基大典!这怎么能行?整整四十九日,期间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朕驾崩当日,你就要到奉天殿即位,接受百官朝贺!无需考虑什么孝道礼节!你先坐稳了龙椅,再忙朕的大丧!”
朱允炆道:“记住了,皇祖父。”
洪武帝又命令齐泰:“你们兵部现在就下一道令,让各地卫所军留在原地。把那些出征、剿匪一类的事先都停下!等到允炆即位两个月后,卫所军才可以正常调动。”
齐泰拱手:“臣遵旨。”
洪武帝又吩咐黄子澄:“你是朕钦点的探花,才学过人。朕的遗诏就由你草拟。你现在就打腹稿。明日一定要将遗诏草稿交给朕过目。”
黄子澄痛哭流涕:“是,圣上。”
洪武帝对朱允炆说:“是时候把方孝孺从四川调回京了。一会儿你代朕拟旨,升任方孝孺为翰林院掌院学士。”
布置完这些事,洪武帝朝着眼前的几人拱了拱手:“诸位,你们是朕留给允炆的治政、治军班底!今后就拜托你们辅佐允炆了!”
“圣上放心,臣等定当结草衔环,报效皇恩,辅佐皇太孙。”
洪武帝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允炆留下。”
众人走后,洪武帝道:“允炆,朕已经替你拟好了年号。朕是马上得天下的开国之君,故年号‘洪武’。你是以仁慈治天下的后继之君,年号就叫‘建文’吧。”
朱允炆泣不成声:“皇祖父......”
洪武帝颤抖着伸出手,替朱允炆擦去眼角的泪珠:“孙儿,你是要做皇帝的人了。轻易不能哭!对了,东宫的管事牌子王钺在殿外候着么?”
朱允炆点头:“在呢。”
洪武帝道:“叫他进殿来。你先回东宫。”
朱允炆离开,太监王钺进得大殿。
洪武帝吩咐他:“在西殿春云阁里,收藏着朕做游方僧时所穿的一身僧衣。你找个箱子,把那身僧衣装起来。日后若允炆逢大难,情势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把箱子交给他。”
王钺道:“奴婢遵旨。”
安排完所有事情,洪武帝如释重负。他从枕下摸索出马皇后的那一缕青丝,自言道:“秀英,用不了几年重八就要跟你夫妻团圆了!十六年未见,你还好吗?”
且说常歌出了乾清宫,他给徐辉祖使了个眼色。徐辉祖会意,跟着他来到一个僻静处。
常歌道:“辉祖,管好你的三弟增寿。让他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别老想着给北平那边传信。这种节骨眼上,弄不好是要给徐家惹来灭门大祸的。”
徐辉祖点头:“成。他要敢不听我的,我打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