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没有参与阅卷,不知道这一科的北方举子将文章作成了什么样子。他只是基于多年掌管刑案的经验判断,这里面有蹊跷。
领头的山东举子拿出一张状纸:“杨都院,北方各省共两百三十名举人,联名状告翰林院掌院学士刘三吾、侍讲学士白信蹈徇私舞弊,刻意打压北方学子,制造事端,挑起南北对立,分裂大明!”
这山东举子若是早生十几年,完全可以进锦衣卫当个刀笔百户。他很会扣大帽子,“挑起南北对立、分裂大明”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就算刘三吾深得圣宠,恐怕也难逃一劫。
杨靖本来就是北方人。心中替北方举子们叫屈。听到山东举子所言,他不敢怠慢:“来啊,将状纸接上来!这案子,都察院管了!”
三十多名御史言官当中,有七八人是北方人。这些人义愤填膺:“都院,我们应该立即审讯参与阅卷的学官!”
“都院,刘三吾挑动南北对立,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他难道想让大明重蹈南北朝的覆辙么?”
南方籍的御史言官们,看到北方同僚满腔义愤,他们也不好意思装聋作哑,只好附和:“没错!应该好好查查阅卷的学官!”
“刘三吾八十五岁了,这老贼临死前难道要给朝廷挖一个大坑?”
“哼,你们别忘了,刘三吾做过伪元广西行省提举!是伪元旧臣!他居心叵测,一点不出人意料!”
就在此时,朱允炆和常歌赶到了都察院。
常歌喊了一嗓子:“皇太孙到!”
皇太孙是储君,北方举子们虽然文章作的不怎么样,却也是知道礼节的。他们哗啦啦跪倒,给朱允炆行了国礼。
朱允炆用平和的语气说:“都起来吧。”
一众北方举子起身,杨靖将正堂位让给了朱允炆:“皇太孙请坐。”
朱允炆道:“诸位北方举子,你们的心情孤可以理解。金榜一出,竟无一个北方人,换做孤,孤也会气愤。”
举子们齐声道:“皇太孙英明!”
朱允炆又道:“可是,你们状告的是当朝翰林掌院,士林领袖!总要给都察院一些时日查案!”
领头的山东举子道:“皇太孙,刘三吾有罪,是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直接让杨都院将他锁拿,一上刑那老朽就会招供!”
这举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储君面前说话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口气是否欠妥当。
朱允炆皱了皱眉头:“你刚才说了一个字‘光’?你们知不知道,‘光’在本朝是讳字!孤来这儿之前,调阅几份本科的考卷。里面竟有一人,不知为尊者讳,将光字写进了文章中!”
山东举子吞吞吐吐的说:“光,是讳字?学生倒是头一回听说。”
朱允炆是个聪明的储君。他知道,不能在北方举子面前明说“你们的文章文理不通,根本赶不上南人的文章,这才悉数落榜的”。士可杀不可辱,朱允炆要是说了实话,等于是侮辱了这些北方举子。
朱允炆道:“呵,这就是你学业不精了!南方文气,稍稍胜于北方,这点你是承认的吧?”
山东举子道:“承认是承认,但也不至于出现金榜无一北人这种状况。”
朱允炆笑道:“圣上已经定下了一项新制度。今后会试、殿试,贡生、进士四六取!形成定制,四成是北方人,六成是南方人!双方人数虽差了两成,但你们也承认,南方文气稍胜北方。”
四六开总比往科的二八开,今科的十成对零要强一些!北方举子们哪能不赞成?他们齐声高呼:“圣上英明!皇太孙英明!”
朱允炆道:“至于朝廷要不要处置刘三吾,总要等都察院查明真相。若刘三吾真有刻意打压北人之事,朝廷定当严惩不贷。好了,圣上准备在一个月后再开殿试。算是给你们这些北方举子的一次补试机会。你们赶紧回住的地方备考吧。”
一众举子心满意足的散去。
杨靖道:“皇太孙,请您给臣一道谕令。臣好拘刘三吾到都察院过堂。”
朱允炆笑道:“过堂?过什么堂?”
杨靖道:“自然是审问刘三吾啊。”
朱允炆反问杨靖:“刘三吾何罪之有?为何要审问他?”
杨靖道:“他有徇私舞弊之嫌,臣已经接了二百多名北方举子联名的状纸。”
朱允炆正色道:“杨都院,你是没看过本科的试卷!这么说吧,如果换做孤做主考。孤也会尽取南方人入榜!只不过当着
那么多北方举子的面,孤不能挑明他们的文章粗鄙不堪!”
杨靖道:“啊,这......请皇太孙明示,这案子都察院该怎么办?”
朱允炆道:“好办!你们该调阅试卷就调阅试卷。看完试卷,你们就知道主考、副主考、一众考官有没有罪了!”
常歌在一旁建议道:“皇太孙,北人怨气太盛。刘学士虽无罪,却得上一道请罪折,且要将请罪折公告天下,以平息北人的怨气。”
朱允炆微微点头:“嗯,你的办法很好,就按你所说,让刘三吾写一道请罪折吧。”
杨靖领着七八名北方籍的御史,花了一个通宵看完了每一份北人的会试考卷。果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