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晌,京城百官云集锦衣卫北镇抚司。
留在卫中的一百多名老弟兄费劲巴力的将一摞摞官员档底搬到了校场。校场上堆起了一座山。官员们凝视着那座山,他们知道,这座档底山中有无数他们的黑料。他们随时可能因为这座山丢了性命。
朱标坐在椅子上,凝望着这一切。
底档搬运完毕,常歌来到朱标面前,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火把:“禀太子殿下,档房底档全部都在这里了。请殿下点火。”
朱标起身,接过火把,走到底档山前。底档上已经浇满了火油。朱标将火把扔了上去。顿时校场之上燃起冲天大火。
官员们激动的痛哭流涕。不知是哪位官员喊了一声:“太子千岁,千千岁!”
一众官员齐声附和:“太子千岁,千千岁!”
每一个官员都万分感激太子!他们心知肚明,若无太子的进言,当今圣上怎么可能抛弃从吴王府时期就存在的锦衣卫?
大火燃烧了整整一个时辰。校场之上灰烬飞扬。每一名官员的脸都被熏得黢黑。随着灰烬飞向天空,他们之前犯的那些大错小错也就此烟消云散。
太子朱标高声道:“如今底档已烧,诸位今后要勤勉为官,一心一意为朝廷效力!”
锦衣卫虽还保留着亲军二十六卫的编制,却已名存实亡。这标志着洪武帝开始施行以宽仁对待官员的政策。这个政策施行了整整——六年。
老弟兄们的出路已经安置妥当,常歌成了京城里的闲散官儿。他跟妻子宋盼儿坐着马车,前往凤阳探望儿子世勋。
行了两天,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宋盼儿随已是四十来岁的妇人,却有着一颗少女心。她凝视着车厢外的雪花:“好一个茫茫大地真干净啊,真美。”
常歌笑道:“岂止是大地干净了,朝堂如今也干净了。”
宋盼儿道:“锦衣卫被架空了,你手里没了权。我倒觉得你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这几日晚上睡觉有时会突然笑醒。”
常歌将手伸出车厢,接了几片雪花。片刻后雪花便在他的掌心融化。他道:“锦衣卫本来就不该存于世间!堂堂一国君主,应该以光明正道驾驭群臣。锦衣卫不是光明正道,是旁门左道。整天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臣子。要打就打,要杀就杀。臣子们还有什么精力为朝廷实心用事?整日想得都是该如何保住自己的脑袋。”
宋盼儿道:“圣上是开国之君。开国之君必以铁腕手段对待臣子。刘邦是这样,圣上一样是这样。”
常歌道:“千秋功罪,就留给后人评说吧。我现在是闲人一个,这趟去凤阳,催催世勋赶紧讨个老婆,生个娃。我也好当个祖父,领着安逸饷银在家带带孙子了此一生。”
常歌跟宋盼儿在凤阳待了整整一个冬天。
洪武二十一年,春。
应天城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蓝玉的北伐大军从去年九月进入草原一直晃到了今年三月,连伪元王庭主力的影子都没看到。户部已经支持不住了。
谨身殿。
洪武帝拿着蓝玉呈上的奏折。“暂无战事”这四个字份外扎眼。
茹太素道:“圣上,臣这个户部尚书做不下去了!各地春赋尚未上交户部。北边的军费已经到了月费百万计的程度。若再不让北伐军南返,用不了半个月,国库便无银可支。臣请求辞去户部尚书之职。”
洪武帝听后勃然大怒:“你是在拿辞官要挟朕撤兵么?文官竟然干预起军事来了!”
茹太素这个老学究竟然当着六部堂官、诸殿学士、武勋公侯的面顶撞洪武帝:“圣上,自古打仗打的就是钱粮!钱粮事、军事,其实是一回事。北伐军不南撤,臣这个户部尚书着实干不了!请圣上明鉴。”
洪武帝一拍龙案:“茹太素欺君!不是欺骗的欺,是欺侮的欺!”
说完他下意识的去提自己的龙带。一众臣子心知肚明,圣上一提龙带就是要杀人了!谨身殿内鸦雀无声。
太子朱标转头望了一眼洪武帝。他的眼神中仿佛刻着两个字“宽仁”。朱标道:“请圣上息怒。茹太素并无恶意。”
洪武帝与朱标对视了一眼。儿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洪武帝放下手中的龙带,愤愤说道:“茹太素真乃能言敢谏之臣!做户部尚书着实屈才了!你应该去做个御史言官!传旨,调茹太素去都察院,担任浙江道监察御史。命户部左侍郎杨靖署理尚书事。”
都察院的十三道监察御史听着挺唬人,不过是区区正七品而已。茹太素由从二品的户部尚书被贬为七品御史,可谓一撸到底。
茹太素叩首:“臣领旨谢恩。”
颍国公傅友德出班:“圣上,臣认为伪元王庭是在有意躲避我北伐大军。目的在于拖垮大明的财政,以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
洪武帝情急之下,说了一句犯自己忌讳的话:“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朕要的是办法!办法呢?”
傅友德拱手:“臣愚钝,尚未想出办法。”
洪武帝的目光扫过一众臣子:“谁想出了办法?”
兵部尚书唐铎拱手:“圣上,看来只有撤兵才是上上之策。”他的意见与茹太素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