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叛大军兵临镇江城下。徐辉祖手搭凉棚望向城头,只见城头守卫的所谓“大周义军”,全都是些饿的瘦骨嶙峋的饥民。他们大部分手中拿着锄头、三股叉等农具。只有少部分年轻力壮些的手中握有刀枪。
常歌道:“这哪里是什么叛军,明明就是一群饥民。”
徐辉祖自信满满的说:“就凭这些人根本挡不住我手下的两卫精兵!若他们不降,只需半个时辰我就能拿下镇江城。”
常歌转头看向吴宗伯:“姑父,为了兵不血刃平定叛乱,还请你犯险进一趟城,劝沈放投降。我会扮作你的仆人与你同去。”
吴宗伯点头:“好,咱们换衣服吧。”
吴宗伯换下正五品官服,换上了一身青袍。常歌则换下飞鱼服,穿上了一身粗布衣衫。二人骑马来到镇江城门前。
吴宗伯朝城头高喊道:“我是你们沈元帅的好友吴宗伯,此番特来求见沈元帅,劳烦你们通禀一声。”
镇江东门城楼。
沈放望着城外的一万五千名大明禁军蹙起了眉头。
旁边的“大周太上皇”张叟不通兵事,他道:“城外的明军只有一两万,咱们有六万人。他们别想攻进城来。”
沈放苦笑一声:“咱们的六万义军里有三四万都是老弱妇孺。剩下的两万人也是挨了两个月饿的灾民。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好在咱们是守城,他们是攻城,咱们的弟兄若能拼死抵抗,或许能够守住镇江城。”
二人正说着话,一名士兵通传:“元帅,城下有个叫吴宗伯的,自称是您的好友,想要进城见您一面。”
沈放疑惑:“他怎么到镇江来了,带他来见我!”
常歌跟随吴宗伯进了城,上得城楼来到沈放面前。
沈放道:“吴兄,你不在应天城当你的闲散贵戚,跑到镇江来做什么?”
吴宗伯答道:“来劝你迷途知返,投降朝廷。”
沈放笑道:“投降?胡惟庸谋反,朱元璋秉持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冤杀了两三万官员。我和手下的义军弟兄可是明晃晃的扯旗造反!要是投降了朱元璋能放过我们?不得把我们这六万多人全部杀光?你还是请回吧。”
吴宗伯道:“沈兄,你这又是何必呢?其实你心知肚明,这场仗你是打不赢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侥幸击退了城外的两卫禁军,朝廷还可以调五卫、十卫军队前来。你的失败是必然的。负隅顽抗,只会连累了你手下的六万人。我也看明白了,所谓的六万叛军其实就是六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而已!”
沈放道:“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投降则是死路一条!朱元璋出走濠州时,身边只剩下二十四名骑兵。我的兵马虽弱,却比当年朱元璋的力量强上千倍!”
常歌在一旁道:“沈元帅,我家主人也是为了你好。仅仅因为被吏部撤了职,就裹挟百姓造反。你这不是在害治下百姓么?”
沈放瞥了常歌一眼,问吴宗伯:“他是何人?”
吴宗伯答道:“他是我府里的仆人。”
沈放坐到椅子上,双眼直视着吴宗伯:“你们认为我带着百姓造反是为了自己官位的得失嘛?你是郡主宾食,居于金碧辉煌的郡主府,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高高在上。你知道镇江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嘛?”
吴宗伯问:“什么日子?”
沈放反问:“吴兄,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观音土?那东西吃了要胀死,不吃要饿死!丹阳县今年八月一个月就有两千百姓因食用观音土胀死!那肚子胀得......想起来我就想哭。你见过恶狗吃人么?丹阳县到处都是恶狗拱食倒毙的饥民尸体。那些野狗的眼睛都是红的!你见过易子而食么?几岁的小娃娃被剁去头颅,变成了锅里的一堆肉!”
吴宗伯疑惑:“邸报上说,今年镇江府不是丰收么?怎么可能出现伪元末年遍地饿殍的惨象?”
沈放高声道:“你应该去问你的那个狗朝廷!你知道镇江知府让百姓纳多少税赋么?”
吴宗伯道:“这谁不知道,大明田赋十中取一。且圣上仁慈,今秋特旨命户部减免浙江、直隶两地百姓三成的田赋。”
沈放冷笑一声:“呵,我告诉你,镇江八县百姓的田赋的确是十中取一。可镇江府另外设了水脚税、口食税、库子税、神佛税......各种苛捐杂税加起来共有二十八项之多!连掏粪都有‘粪税’。当地的读书人写了一首诗,里面有这么一句——‘自古未闻粪有税,而今只有屁无捐!镇江八府的老百姓,刚把稻谷收上来,立马就被全部收走!全部收走还不算,还要倒欠官府的债!”
吴宗伯闻言目瞪口呆。一旁的常歌心道:看来这场叛乱是官逼民反。
吴宗伯道:“竟有此等骇人听闻之事?你可以给朝廷写折子如实禀奏啊!朝廷绝不会容忍镇江官府如此鱼肉百姓。”
沈放怒道:“写折子?一个七品县令的折子还不如一张擦屁股纸!按照规矩,我的折子要经知府衙门、布政使衙门、通政司一级一级递到宫里去。可他们官官相护!我的折子到了知府衙门就被扣下了!不及七天,吏部就给我发来了革职文书!我要是不带着老百姓们造反,他们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