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空睁开了眼睛,瞥了黑影一眼。黑影正是北镇抚司总旗韩春。
释空问:“常歌那边怎么样了?”
韩春拍起了释空的马屁:“大师好手段啊!愣是把昭财客栈附近的八条街清空,弄出两千名护军兵士、王府杂役扮百姓!常歌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跟我说成都城一片太平景象,没什么好查的。呵,都说常屠夫如何如何厉害,今日才知他是个色中恶鬼。他让我给他找了个百花楼的妖精,此刻应该正跟妖精颠鸾倒凤呢!”
释空眉头一挑:“哦?这么说他对咱们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韩春道:“没错!依我看您的各桩生意可以接着做了。没必要因为一个色中恶鬼少赚那么多银子。”
释空微微摇头:“算了,还是谨慎点好。你派人盯死了昭财客栈。常屠夫始终是带着钦命来专门查我的,咱们大意不得。等这个瘟神离开成都,我会跟毛指挥使打招呼,让他调你回京做个百户!”
韩春喜不自胜:“那就谢过大师了!”
韩春离开禅房后,王府长史吕灵、护军都指挥使梁成冠走了进来。
吕长史和梁都司对释空这个没有品级的录事僧份外恭敬——因为这二人如今的官职是释空给他们谋来的!
吕长史拱手道:“大师,一万石井盐、六万斤峨眉竹叶青,外带八百件俏货已经上了梁都司的战船。只等您一声令下就能起运。”
释空道:“还是再等两天吧。”
吕长史提醒释空:“下游各省的买主一直在催。”
释空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个屠夫到了成都,咱们总要小心行事。”
梁都司是个老粗,他道:“怕他个虬!他再厉害也是在应天厉害!有道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成都天高皇帝远,他要敢坏咱们的事,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宰了他嫁祸给山匪便是!”
释空瞪了梁都司一眼:“混账话!你以为他是平头老百姓,咱们想杀就杀?他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头子!圣上身边的大红人!连京里的毛指挥使都奈何他不得。”
梁都司拱手:“大师教训的是。”
释空又问:“给殿下找的东西找到了么?”
梁都司从袖中掏出一个镂雕的竹筒:“在这儿呢!正宗的金甲大将军!你过过目?”
说完梁都司将竹筒的盖子打开,里面伏着一只金翅长须的蝈蝈。
释空看后夸赞道:“真是异物啊!明早你就送给殿下!什么事都赶不上哄得殿下高兴重要!什么常歌啊、私盐私茶俏货啊,在我眼里都赶不上这只金甲大将军要紧!”
梁都司道:“怕就怕王妃又骂殿下不务正业,顺手把这异物给摔了。大师,您能给殿下换长史和都司,为何不能给殿下换个王妃?”
释空白了梁都司一眼。他对这个脑袋大脖子粗的莽夫没有半分好感。不过莽夫也有莽夫的好处,譬如——听话。
吕长史替释空解释:“老梁,你别说浑话了!王妃的父亲是永昌侯蓝玉!她娘家这么大的势力,是说换就能换的嘛?对这头小母老虎,咱们能躲则躲就是了。横竖她只是个女人,干预不了王府政务。”
释空道:“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今晚韩春把一个百花楼的妖精送到了常歌床上。看来常屠夫也不是不沾荤腥!对了,从昭财客栈附近那六条街赶出来的百姓怎么样了?”
梁都司道:“我把他们安置在了东郊军营。都吵吵着要回家,我杀了十几个才让他们闭了嘴。”
释空年了声佛:“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也算我半个俗家弟子,能少杀人还是要尽量少杀人。咱们在成都经营诸般生意是为了求财,不是为了造杀孽。”
话分两头,且说常歌和纪纲在一家大车店将就了一晚。这日常歌刚睡醒,朦胧中听见旁边炕上两个车夫的对话。
“阿大,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我得去寻我闺女。”
“都寻了半年了!恐怕早就被人当俏货卖到东边去了。你还是别费那心思了。买卖俏货的那帮人,身后都有官府撑腰。你别找不到闺女再惹一身的麻烦。”
常歌起身,问说话的车夫:“老兄,我是外省来的。你刚才说俏货,什么俏货?”
车夫解释:“俏货就是被拐的女人。从去年秋起,我们成都这鬼地方经常丢大姑娘小媳妇儿。”
常歌心中暗道:去年秋?不正是蜀王就藩成都的时候么?
日上三竿,常歌跟纪纲来到街面上查访。所到之处净是乞讨的乞丐,插标卖儿卖女的穷苦人。哪里有什么太平盛世的光景?
在一个算命摊前,常歌驻足。
算命先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常歌问:“算个前程多少钱?”
算命先生回答:“二十文或者一钱盐。”
常歌惊讶:“老先生,我是外乡人。你们这儿可以拿盐当钱使?”
算命先生道:“是啊。成都地面的盐井都让青城山上的青云寺占了。盐价俩月一个跟头的往上翻,在我们这儿,盐比钱还值钱呢!”
常歌和纪纲对视了一眼。
常歌继续问道:“朝廷有律法,四川的盐务归四川盐茶道衙门管。和尚庙凭什么占了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