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常歌正在值房喝茶。千户贺升快步走了进来:“镇抚使,有个妇人到应天府告状。那案子太大,应天府接不了,府尹把案子移交给了咱锦衣卫。”
常歌一愣:“妇人告状?应天府怎么接不了?”
贺升答道:“咳!告状的妇人是明军阵亡将士的遗孀。且她的大哥是河南都司府的都指挥同知。她告的是永昌侯蓝玉、兵部尚书唐铎!”
常歌问:“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贺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常歌听。去年圣上命傅友德、蓝玉、沐英远征云南。攻打大理时,蓝玉手下一个名叫戚祥的正五品镇抚带头冲锋,身陷重围,力战而亡。大军班师回朝,洪武帝下旨重恤阵亡将士。除了发一笔可观的抚恤银子,还会追授武职准子孙后代世袭罔替。
戚祥的妻子戚赵氏进京领取抚恤银子、世袭官凭。却被兵部的人告之他的丈夫不在立功抚恤名单内。
戚赵氏是个刚烈的女子,她的父亲、大哥、亡夫皆在明军中效力。她一怒之下去了应天府,状告丈夫生前的上司蓝玉、兵部尚书唐铎。戚赵氏如果个小民百姓,应天府一定会概不受理。可戚赵氏身份特殊,既是殉国忠良遗孀,家里又有个当三品都指挥同知的大哥。府尹无奈,只得告诉戚赵氏这案子太大,应天府衙门庙小管不了,并建议她来锦衣卫告状。
贺升讲述完一切,常歌问道:“南镇抚司的蒋瓛没跟咱们争这个案子?”
贺升道:“这事儿牵扯到正得圣宠的永昌侯,还有兵部的唐尚书。他才不愿趟这趟浑水。”
常歌问:“那戚赵氏人在何处?”
贺升答道:“就在咱锦衣卫的大门口。”
常歌道:“把她带进来。我要亲自问话。”
不多时,贺升领着戚赵氏进得值房。常歌看了戚赵氏一眼,心中暗道:我的天,这妇人长得怎么跟一尊黑铁塔似的?
戚赵氏是武将世家出身,懂得军中礼数。她直接向着常歌行了一个抱拳礼:“见过常镇抚使。”
常歌客气的说:“戚夫人,请坐。”
戚赵氏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椅子上。常歌问道:“戚夫人要告永昌侯和唐尚书?”
戚赵氏点头:“没错!圣上早就有旨意,重恤征滇的阵亡将士。我男人为国捐躯,却不在立功抚恤名单上。定然是蓝玉、唐铎玩忽职守,漏了我丈夫的名字!我告他们二人,不是为那几两抚恤银子。只为给以身殉国的丈夫讨一个公道。”
常歌道:“戚夫人。据我所知明军有制度,战死的正七品以上武官一定能够上立功抚恤名单。除非......战死者当了逃兵,是在逃命的过程中被敌人杀死的。”
戚赵氏闻言愤然而起,瞪着一双虎目直视着常歌:“你说谁是逃兵?我丈夫勇毅过人,打仗的时候永远冲在最前面。且征滇之战后,他的一个同袍弟兄去河南卫辉看过我们孤儿寡母。他说我丈夫是打大理的时候身陷重围,力战而亡的!”
常歌连忙安抚戚赵氏:“戚夫人稍安勿躁。这事情我需要时间去查。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丈夫一个公道。你如今住在哪里?盘缠够不够?如不嫌弃可以住到我家里去。”
戚赵氏摇头:“一个寡妇住到别人家去算怎么回事?我这趟上京带足了盘缠,够住客栈的。你只管办好这案子,还我丈夫一个公道便罢!”
常歌心忖:这妇人的嘴怎么跟刀子一样。
戚赵氏走后,常歌吩咐贺升:“走,咱们一同去一趟永昌侯府上。”
戚祥是永昌侯蓝玉的部属。如果他真的是力战而亡的,蓝玉一定会将他写进立功抚恤名单里。
常歌来到了永昌侯府。
蓝玉跟常歌有几分交情。傅友德伐蜀时,常歌是监军钦差,蓝玉则是傅友德的副将。正是靠着常歌在情报上的辅助,蓝玉才能在伐蜀之战中崭露头角。
如今的蓝玉已今非昔比。他是洪武帝最器重的将领,前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洪武十二年他受封永昌侯。征滇之战后,洪武帝为显示对他的恩宠,还册封他的女儿为蜀王妃。再加上已故开平王常遇春是他的姐夫,洪武帝对他更是格外亲近。可以说,蓝玉是洪武帝精心培养的徐达的继任者。
常歌拱手道:“永昌侯,别来无恙啊。”
蓝玉笑道:“常大使,哦不,现在该改口叫常镇抚使了。自从你丁忧在家,咱们就再也没一处喝酒了。中午别走了,我设宴款待你。”
蓝玉这人仗着洪武帝的恩宠,这两年在军中飞扬跋扈。连一些功勋老将都不放在眼里。他在常歌面前却没有摆永昌侯的架子。因为他的偶像是徐达,常歌是徐达的义子。
常歌摇头:“喝酒的事改日再说。我这次来,是有件要紧事找你求证。一个殉国武官的遗孀今早到锦衣卫,把你跟兵部的唐尚书给告了。”
常歌把事情细细讲给了蓝玉听。
蓝玉听后一拍大腿:“老戚不在立功抚恤名单里?不可能的!按照规矩,立功抚恤名单是由我填写交予兵部,兵部再呈交圣上御览。圣上御览后盖上国玺,之后按名单抚恤遗属、追封阵亡将士。我把谁忘了也不能把老戚给忘了啊!他在我那份名单里是排前十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