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宋濂、二弟宋璲、长子宋慎被抓,这可急坏了翰林院编修宋瓒!他像无头苍蝇一般求了一圈官员,却无一人敢替宋濂出头!
胡惟庸罪大恶极,胆敢谋反。你爹你弟弟你儿子如今被扣上了胡党的帽子,且证据确凿。我们哪里敢向圣上求情啊?
宋瓒病急乱投医,最后求到了常歌府上。常歌穿着一身素缟,在客厅见了宋瓒。
常歌问:“宋编修有事?”
宋瓒倒头便拜:“常大使,救救家父啊!”
常歌一头雾水:“你父亲怎么了?我这几日忙着办我四叔的头七,闭门谢客,对府外的事不甚了解。”
宋瓒道:“毛骧说家父、家弟、犬子都是胡党,将他们全部抓进了诏狱!圣上昨日又有明旨,凡胡惟庸党羽一律诛族!”
常歌愣住了:“宋老先生成了胡惟庸党羽?笑话!宋编修,你且请坐,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宋瓒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常歌。常歌听后心中如明镜一般:一定是宋濂反对废相,触了圣上的霉头。圣上一怒之下指示毛骧将宋濂一家三代定成了胡党。
宋瓒哭诉道:“常大使,应天城内谁人不知,家父与胡惟庸势同水火,势不两立!家父怎么可能是胡党?这不是颠倒黑白么?家父以前的那些同僚故旧也不知怎么了,一听到‘胡党’二字就噤若寒蝉。”
常歌道:“我如今在家丁忧,不问政事。不过你父亲一生清廉,刚正不阿,有大功劳于朝廷。我是不会不管的。你且回去,容我想想办法。”
宋瓒千恩万谢:“那就劳烦常大使了。”
宋瓒走后,常歌心中暗道:圣上刚恩准我丁忧。如果我进宫去求圣上饶过宋濂,只会惹得龙颜大怒!宋濂是圣上让毛骧抓的。就算我找到他一家三代不是胡党的证据,圣上也不会采信。要救宋濂,恐怕只有求那个人了!
想到此,常歌来到灵堂找到宋盼儿。他对宋盼儿说:“你今夜最好能进一趟宫,求见马皇后。”
宋盼儿问:“进宫找马皇后作什么?”
常歌在宋盼儿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第二日午晌。
洪武帝来到了坤宁宫探望马皇后。自从马皇后因惬湿症下不了床,洪武帝便一日两次来坤宁宫探望她。有时还会在坤宁宫就寝。
洪武帝亲自提着一个食盒来到马皇后的病榻边:“秀英,猜猜朕让御膳房做了什么?珍珠翡翠白玉汤!当初咱们落难定远,身边就剩下二十四个弟兄。刚进城时咱们根基不稳,连吃食都找不到。你用烂白菜叶、馊豆腐、一大锅米饭炖了一大锅,给朕和弟兄们解馋。徐达肚子里有点墨水,说嫂子做的是珍珠翡翠白玉汤。哈哈,今日这汤用的可不是烂菜叶、馊豆腐.....”
马皇后却丝毫不领情,她质问洪武帝:“圣上要杀宋先生?”
洪武帝眉头一紧:“是哪个在你面前乱嚼舌根?”
马皇后道:“谁告诉臣妾的不重要。臣妾只问圣上,是不是要杀宋先生?”
洪武帝道:“宋濂一家三代都是胡惟庸的党羽,证据确凿。既是胡党自然该杀。”
马皇后气得一阵剧烈咳嗽。洪武帝连忙给她捋了捋后背。
马皇后道:“圣上,你这不是混淆是非,指鹿为马么?说宋濂是胡党,您自己信么?”
洪武帝沉默不言。
马皇后又道:“臣妾知道,宋濂带头反对废相,惹得您不悦。可宋濂身为文臣,谏言是他的本分!只有昏君在位,臣子才会因言获罪。宋濂的谏言有错,圣上可以驳斥之,可以劝服之。可您绝不应该污蔑他为胡党,杀他不说还毁他一世清名!圣上若要一意孤行,今后便不要再来坤宁宫看臣妾了!”
自古以来枕头风都是顶厉害的东西,能杀人也能救人。
洪武帝终于开口:“好吧,朕就饶过宋濂一命。好了,不说这事了。你先吃饭,朕亲自喂你。”
下晌,洪武帝来到乾清宫。毛骧前来禀报胡惟庸案的查办情况。
洪武帝道:“宋璲、宋慎给奸相献庆寿诗,罪无可恕,立即处斩。宋濂虽不是胡党,却教子无方。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即日贬谪四川茂州做教谕。”
洪武帝虽然答应了马皇后不杀宋濂,却不会再用宋濂。宋濂的身后站着文士集团,若洪武帝对宋濂不加以惩戒,就等于向文士集团低了头。到那时反对废相的声音将甚嚣尘上!于是洪武帝亲自摘掉了宋濂脑袋上的胡党帽子,同时又用“教子无方”的理由贬他出京。
史书载,洪武十三年,大明翰林院承旨宋濂因次子宋璲、长孙宋慎牵连胡惟庸案,被贬四川茂州。洪武十四年春,迁重庆府夔州。当年五月二十,因病卒,享年七十二。临终时,正坐敛手而逝。夔州通州官员前来赠赙哭祭。夔州知事叶以从将宋濂葬于莲花山下。蜀王朱椿仰慕宋濂,又将宋濂转葬华阳城东。
一百多年后,弘治九年,因四川巡抚马俊为宋濂上折申诉,弘治帝下令礼部恢复宋濂官职,每年春秋两季在所葬之地进行祭祀。
正德年间,江南名士联名请求朝廷赐予宋濂谥号。正德帝赐宋濂谥“文宪”。明代谥法,经天纬地曰文,博文多能曰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