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走出书房,凝望着老家方向的夜空。此时的他雄心万丈——上天已经给了我预示!如今我掌握了朝廷的整个文官系统。应天城羽林左、右卫也已为我所掌控。是时候开始为改朝换代做准备了!
五百里外的杭州城。
一条小船正在西湖上摇曳着。船上坐着三个人,燕王朱棣、浙江都司徐辉祖、杭州卫千户徐增寿。三人擎着鱼竿正在钓鱼。
朱棣提了提鱼竿,说道:“辉祖,你是不是奇怪为何父皇让我常驻杭州?”
徐辉祖叹了声:“唉,燕王殿下,您是我的姐夫,有些话我不必藏着掖着。我觉得是圣上对我徐家的人不放心,派你来看住我的。”
朱棣摇头:“大错特错!父皇对于你们徐家万分信任。他老人家让我来杭州,是让我掌控浙江卫所军。胡惟庸心怀异志,一旦他胆敢犯上作乱,父皇会命我带浙江卫所军北上勤王!”
徐辉祖惊讶道:“竟然是这么回事?圣上既然察觉到胡惟庸有反心,为何不直接下一道旨意罢免他的丞相职位?”
朱棣虽然年轻却见识非凡:“父皇要罢黜的不止是胡惟庸,还有他屁股底下的丞相职位!”
徐辉祖问:“丞相职位?您的意思是,在胡惟庸倒台之后,大明会不再设立丞相之职?不可能吧?从汉唐到宋元,哪朝哪代没有丞相?”
朱棣道:“历朝历代都有丞相,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受到了丞相的制约!甚至有些出格的丞相如霍光、曹操等人可以废立皇帝、可以将皇帝当作提线木偶!父皇目光远大,他想的是让大明的后世皇帝们再也不受相权制约!他要的是泱泱大明,皇权至上!”
徐辉祖追问道:“殿下,这些话都是圣上亲口对你说的么?”
朱棣微微摇头:“不是。是一位高僧告诉我的。”
徐辉祖连忙问:“哪位高僧?”
朱棣指了指远处的一艘游船,说道:“他来了!”
游船渐渐靠近朱棣等人的船。船上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和尚。这和尚穿着一袭黑色佛袍,手持象征扫去三千烦恼的拂尘,颇有几分仙佛之风。
和尚法名道衍,俗名姚广孝。道衍年轻时曾在苏州妙智庵出家,精通佛道儒三教,有着不亚于刘伯温、李善长的大学问。洪武八年,洪武帝命精通佛法的僧人到礼部应试,选拔高僧进入僧录司直属的大报恩寺听用。道衍在礼部的考核中排名第一,顺利留在了大报恩寺。
两年前,十八岁的朱棣因行事鲁莽被洪武帝罚到大报恩寺参听佛法,认识了道衍。二人彻夜长谈,谈的却不是佛法而是兵法、时政。朱棣对道衍甚为拜服,二人成为至交好友。
此番朱棣来杭州领兵,专门带上了道衍。
道衍和尚与朱棣隔船相望。道衍和尚高声问道:“燕王殿下,你看西湖上有几条船啊?”
朱棣手搭凉棚,远远望去,只见西湖之上游船如织。他道:“总有上百条。”
道衍和尚微微一笑:“错了!在贫僧看来,西湖之上只有两条船!”
朱棣大惑不解:“道衍师傅何出此言?”
道衍和尚解释道:“只有两条船!一条叫名!一条叫利!天下熙熙,天下攘攘,皆为名利二字。”
朱棣笑道:“道衍师傅高见!快请上船,我给你引荐我的两位小舅子。”
朱棣娶了徐达的长女徐妙云。徐辉祖、徐增寿都是他的小舅子。
道衍和尚上了船,四人边钓鱼边畅聊天下大事。傍晚时分,徐辉祖和徐增寿返回了都司衙门。朱棣跟着道衍和尚住进了灵隐寺。
入夜,道衍和尚与朱棣夜谈。
朱棣问:“你觉得徐家兄弟俩怎么样?”
道衍和尚答曰:“徐辉祖干练忠直。他那个十六岁的弟弟则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世故。”
朱棣又问:“你说这二人今后能否为我所用?”
道衍笑道:“徐增寿必能为殿下所用。至于徐辉祖却不好说。”
道衍和尚一语成谶,在二十年后那场旷日持久的靖难之役中,徐增寿成为了朱棣在应天城里最大的内应。徐辉祖则成了朱棣最大的敌人。
洪武十二年,秋。
常歌的仪鸾司这几日很忙。洪武帝过两日要跟淮西老将们去御苑狩猎,常歌在值房之中谋划着大汉将军们的随扈事宜。
布置完随扈的事,李千面禀报:“常大使,昨日傍晚太仆寺卿李存义到了丞相府,一直到子夜时分才出府。”
太仆寺卿李存义是胡惟庸的亲家,同时也是韩国公李善长的亲弟弟。
常歌道:“待了三个时辰?呵,这对亲家真有得聊啊!你增派耳目,给我盯紧了李存义。”
李千面拱手:“是,常大使。”
谋朝篡位不是请客吃饭,需要精密谋划。胡惟庸昨夜找到李存义,是希望能够得到远在濠州定远县的李善长的支持。
胡惟庸让李存义做说客,回一趟定远说服李善长支持他谋反。胡惟庸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当今圣上嗜杀成性,多疑反复。空印一案便枉杀数千官员。若他日圣上又开始猜忌功勋老臣,痛下杀手,我与韩国公便是第二个、第三个廖永忠。唯有图谋大事,取而代之才可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