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庆侯府。
常歌刚刚来到德庆侯府宣旨:“圣上口谕,念及廖永忠伐蜀之战时功劳卓著,特赐白银四两,黄金八两。”
廖永忠不是蠢人,听到四两、八两这两个数字他脸色煞白。他心知肚明,一定是洪武帝知道了他在重庆私分金银之事。
常歌提醒廖永忠:“德庆侯,还不快领旨谢恩?”
廖永忠叩首道:“臣领旨谢恩。”
领完了旨,廖永忠愤然说道:“常歌,你出尔反尔!说好了对那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是禀报了圣上。我知道你还是记恨我当年在瓜步渡差点杀了你。”
常歌问:“德庆侯何出此言?”
廖永忠怒道:“哼,你别装糊涂,圣上赐我四、八之数,明摆着是在暗示我私分了伪夏国库的钱!”
常歌心想:没必要在明面上得罪廖永忠。毕竟廖永忠是开国侯爵。
于是常歌编了个谎:“属下之前也奇怪这件事。到底是谁在圣上面前说了德庆侯的坏话?现在我已想明白了。有道是人多眼杂。四十万两银子分给两万多士兵,难保这两万多人全都守口如瓶。御史台那边的言官鼻子可灵得很。您别忘了,御史中丞陈宁到过重庆。”
廖永忠怒道:“陈宁?陈宁是胡惟庸的心腹,淮西党的骨干。我又是淮西旧将。他怎么可能在圣上面前参我?”
常歌笑道:“您且听我说完啊。除了陈宁,也可能是亲军都尉府的其他同僚上奏的。亲军都尉府耳目遍及军中。我虽是仪鸾司大使,在府中却不能一手遮天,您别忘了,我上面还有个顶头上司毛骧呢!”
廖永忠眉头紧锁:“你是说毛骧在圣上面前告了我的刁状?”
常歌笑道:“恕属下直言。德庆侯此时不应该纠结到底是谁在圣上面前告了您的状。您应该想想如何收拾。”
廖永忠默不作声。
常歌装出一副还蒙在鼓里的样子:“其实啊,德庆侯私分四十万两银子给下面的将士,实属爱兵如子,只有公心没有私心。不过圣上另赐这八两黄金是什么意思?”
廖永忠闭上了眼:“唉!除了那四十万两银子,我还把伪夏国库里的八千两金子运到了巢湖老家。
常歌惊讶道:“啊,廖帅从未跟我提过这事。”
其实亲军都尉府安插在廖部中的耳目,早就将黄金的事告诉了常歌,常歌也将此事用密折报给了洪武帝。他这是在装糊涂。
廖永忠一声叹息:“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
常歌道:“属下有个建议,能够让圣上消气。德庆侯可知圣上如今最在意哪件事?”
廖永忠道:“这谁不知道,自然是北伐之事。”
常歌却道:“非也!还有比北伐更让圣上在意的事。”
廖永忠有些发急:“到底是什么事?你别卖关子了。”
常歌侃侃而谈:“此番圣上让我随军伐蜀,还给了我一个任务,那就是考察陕西伪元留用官员的德行。天下初定,朝廷缺人才。那么多新归附的省份要派人治理,人才不够用怎么办?就只能留用那些一身贪贿习性的伪元降臣。可这些人只会横行不法、盘剥百姓。圣上早就有意替换之。去年圣上颁旨行科举事,各省都举行了乡试。可能不日圣上就会举行会试。”
廖永忠怒道:“常歌,你不是在耍弄我吧?乡试会试是读书人的事,与我何干?”
常歌解释道:“德庆侯不着急啊。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您圣上如今最在意选拔有德行的读书人出仕为官。您可以主动给圣上递折子请罪,就说自己一心想为巢湖老家的乡亲办实事,就私自挪用了重庆伪夏国库的八千两银子,运回巢湖盖书院,资助巢湖的寒门学子们读书,日后博个功名报效朝廷。这样一来,您私分白银是体恤将士,私运黄金是为家乡读书人造福。圣上不会再责怪于您。”
常歌经过六年修炼,已经变成了一头小狐狸,将廖永忠这个家伙耍的团团转。
廖永忠沉思良久,说道:“好办法啊!我这就给圣上写请罪奏折。常歌,谢了!”
翌日夜,洪武帝在坤宁宫看完了廖永忠的奏折,轻笑一声:“呵,这廖永忠好滑头。”
马皇后问:“廖永忠又怎么了?”
洪武帝道:“你自己看看他递上来的折子吧。”
马皇后看了折子,随后道:“原来廖永忠贪那八千两金子,是为了资助家乡的读书人。”
洪武帝直接口出秽言:“屁!他那是见到四两白银、八两黄金心中发虚。不知道哪个明白人给他支的招,让他上了这么一道折子。廖永忠跟随朕这么多年,他的脾性朕还不知道?”
马皇后问:“圣上,那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洪武帝摇头:“处置他?还不到时候。好了,你去给我准备夜宵吧。”
马皇后走后,洪武帝挥毫泼墨,写下了数百言的《平蜀文》。这篇《平蜀文》中最重要的九个字是“论平蜀之功,傅一廖二”。这样的考语实在耐人寻味。洪武帝非但没有追究廖永忠的罪责,还将他的功劳定在了汤和之上。这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那四两白银,八两黄金就是敲打廖永忠的棒子,傅一廖二的考语则是给廖永忠的甜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