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皇城,中书省值房。
刘伯温正坐在值房之中喝着茶。
李善长走了进来。刘伯温虽与他不睦,但在名义上丞相是百官之首。刘伯温这个御史中丞是他的下属。
刘伯温起身拱手道:“见过丞相。”
李善长笑道:“伯温先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我中书省想必是有要紧事吧?”
刘伯温道:“户部给我们御史台的拨款迟迟没有下来。一月之前圣上就有旨意,拨三千两银子给御史台修缮衙门。”
李善长坐到椅子上,打起了官腔:“伯温先生是宁静高远的雅士,憎恶铜臭。怎么今日却关心起钱的事来了?”
刘伯温苦笑一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新朝初立,各衙门都在修缮、装潢,以显示新朝新气象。唯独我们御史台迟迟没有拿到拨款。中书省这边有厚此薄彼之嫌。台中的御史们为一提此事就义愤填膺。”
李善长争锋相对:“厚此薄彼?言过其实了吧?如今徐达、常遇春带着几十万将士在北方血战,中书省银根吃紧,一切都要优先前线。你们御史台的左大夫汤和、右大夫邓愈亦在北伐军中。台中的诸位御史总要体谅直属上官的难处吧。”
刘伯温从李善长的话音中听出他今日就没打算给钱。刘伯温道:“好吧,此事我明日禀报圣上,请圣上再下御旨,催促户部拨款。”
李善长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成啊,那就奏请圣裁。不过伯温先生别忘了,一切都要优先前线亦是圣上的明旨。”
刘伯温和李善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刘伯温拱手道:“那好,告辞。”
李善长却道:“慢着。”
刘伯温停住脚步:“怎么,丞相还有别的事情?”
李善长意味深长的说:“吩咐谈不上。我只是想说,扬州是个好地方啊。有诗曰,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听说贵公子刘琏最近去了扬州游玩?”
刘伯温心中暗惊:李善长是怎么知道琏儿去了扬州的?
刘伯温道:“犬子去扬州不是去游玩,他是去办公务的。”
李善长凝视着刘伯温:“办公务?呵,怎么扬州最近多了那么多公务?我听说都尉府的常歌也去了扬州办公务。”
刘伯温道:“都尉府有监察百官不法情事的责任。常歌去扬州,或许是因为扬州有官员横行不法吧。”
李善长走到刘伯温面前:“扬州是朝廷的扬州。若真有人横行不法,自然该好好惩处一番。但若有人栽赃陷害,想借着扬州这块风景如画之地兴风作浪,我这个左丞相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刘伯温微微一笑:“丞相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李善长却道:“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明言?”
扬州,常府。
常歌正在客厅之中与常四等人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徐忠进得客厅,递上一份名帖:“少家主,各位上差,中书省都事李彬求见常千户。”
常歌闻言一愣:“李彬也来了扬州?他怎么知道我在常府?”
常四道:“这不奇怪。圣上有都尉府做耳目。李善长这个中书省左丞相亦有自己的耳目。御史中丞刘伯温同样有他的耳目。刘琏能够知道咱们在这儿,李善长那伙人知道咱们在这儿用不着惊讶。”
常歌道:“那咱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徐忠,有请李都事来客厅。”
不多时,徐忠引着李彬来到了客厅之中。
李彬见到常歌格外亲切,殷勤的拱手打招呼:“常兄,别来无恙啊。”
前一阵常歌查办骗子手郭公子,为李彬追回了被骗的赌资,李彬对他格外感激。
常歌回礼道:“李兄,别来无恙。什么风把你吹到扬州来了?”
李彬没有说话,只看了看常四、贺升、徐辉祖三人。
常歌道:“四叔,看来李都事要跟我叙叙旧。你们先去后院小湖那边钓鱼吧。”
常四会意,领着贺升、徐辉祖离开了客厅。
常歌道:“李兄,说吧,这趟你来扬州找我有何指教?”
李彬到:“常兄,你帮过我大忙。我是一直拿你当自己人的。自己人之间用不着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了。我知道你来扬州是查土地兼并之事的。我奉劝你不要被浙东党的人利用。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若你真要较真,恐怕要得罪一堆朝廷重臣。”
常歌叹了声:“唉,李兄,我也正为这事儿发愁呢。查土地兼并之事是圣上的旨意。若我真像你说的那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圣上要龙颜大怒。到时候我的小命就没了。若我认认真真的查,未免拔出萝卜带出泥,得罪一群重臣。这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彬道:“常兄放心!你帮过我的忙,我和我叔父记着你的好呢!若圣上迁怒于你,我叔父会保你。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在官场上混背靠大树好乘凉。你只要做事向着我叔父和他的那些老兄弟,他们一定会让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呵,毛骧从根子上说是浙东党的人,圣上早就看浙东党不顺眼了。他那个指挥使迟早是要被撤掉的。到时候我叔父和淮西老将们会力保你为都尉府新的指挥使。”
李彬这是在画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