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境内。
还未出正月,天空中稀稀落落的飘着几片雪花。三十多名骑士身着便衣,腰悬腰刀,护着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上。这些骑士都是常歌属下的校尉。马车内坐着常家叔侄、贺升、徐辉祖四人。
常歌掀开马车的帘子,他看到道路两侧的稻田已经被人收拾得井井有条。偶尔能看到几个农人顶风冒雪在给稻田施早肥,大概是为即将到来的开春插秧季做准备。
常歌命令车夫:“停一下。”
马车停在了一块稻田的地头前。常歌朝着在田里施早肥的老农喊道:“老伯,耽误您片刻。”
老农赤脚上得田来。两只脚已被冻得皲裂。他套上了一双破破烂烂的布鞋,拱手问道:“公子,您唤小老儿有什么事?”
常歌道:“大伯,我想跟你打听点事。”
一旁的常四将怀里的锡酒壶递给老农:“老哥,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老农练练推让:“不敢不敢,小老人怕脏了老爷的酒壶。”
常四却道:“不打紧的。这天寒地冻的,老哥还打着赤脚在田里施早肥,真是难为你了。”
说完常四把酒壶硬塞到了老农手中。老农喝了口酒,舒服的打了个酒嗝。
常歌问:“老汉,这地是你自己的么?”
老汉摇头:“唉,以前是我的。现在不是了,早让我卖了。要是我的,我也不至于这么冷的天往田里挑大粪。”
常歌追问:“哦?你把地卖了嘛?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你为什么要卖地?”
老汉道:“说来话长。去年皇上爷,哦,当时还是吴王。下了一道令,说是官府奖励难民回乡开垦荒地。开垦几亩地就奖给灾民几亩地。小老儿一听说这事儿,就带着老婆子回了老家。费劲巴力的跟乡亲们造了水渠,把地也拾掇干净了。官府派里长给我打了地契。只要官府再拨给稻种和耕牛,把种子播到地里去,到了秋收的时候,俺起码能打二十石米。”
常歌道:“官府给了您地契,地就是您的。为何要卖?”
老汉苦笑一声:“官家人的话要是靠谱,母猪都能上树!把我们这群难民哄回来,拾掇干净了地,官府却迟迟不拨发之前许诺的稻种和耕牛!还有,官府之前还许诺水稻秋收之前,拨给我们每人一石米作为渡荒粮,也许久没有兑现!我们村的乡亲们空守着地契和拾掇好的地,却要饿着肚子。用不了几天就得全饿死!这时候啊,应天府来了一位姓徐的老爷,跟我们说可以用两石米一亩的价,买我们的地。村里的乡亲为了活命,就把地全都卖给他了。”
常歌皱了皱眉头:“姓徐的老爷?”
老汉道:“是啊,据说那位徐老爷可不得了,是大将军徐达的亲戚。连我们扬州的知府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呢!”
常歌看了一眼小胖子徐辉祖。徐辉祖高声道:”什么徐大将军的亲戚!一定是冒充的。“
常歌却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老伯,您接着说。”
老汉继续说道:“你说巧不巧?我们村的乡亲把地卖给徐老爷后十多天,官府就拨发下来了稻种和耕牛,还有渡荒粮!我们是农人,卖了地就只能给徐老爷当雇农。我们虽然是乡下人,没多少见识,可也不是傻子。这事儿明摆着是官府和徐老爷打了勾手,目的就是贱价买走我们手里的地。唉,从三皇五帝到如今,官府和有钱人想折腾我们穷老百姓,想榨穷老百姓的油,一向是有一万种法子的!”
常歌听完了老汉的讲述,气的咬牙切齿:“真是好手段啊!先卡住开荒百姓的脖子,逼着开荒百姓把刚拾掇好的地卖掉。再拨发耕牛、种子。地主等于是贱价买了地,又白得了耕牛种子!这哪里是买,分明就是抢!”
老汉叹了口气:“唉,我现在是徐老爷家的雇农。徐老爷让我们大冷天往田里挑大粪、施早肥,我们只能照办。”
常歌问:“这个徐老爷大名叫什么?手里大概有多少地?”
老汉答道:“徐老爷大名徐忠,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们榆树乡的八百多顷地都是他买下的。”
常歌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枚五两的银锞子交给了老汉:“老伯,谢谢你了。这五两银子给你,把你的地赎回来吧。”
老汉拿了银子,跪下就磕头:“谢谢公子!您可算小老儿的再生父母啊!”
常歌笑道:“老伯言重了。”
四人回到了马车上。常歌问徐辉祖:“你们常家有个叫徐忠的么?”
徐辉祖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哪有什么叫徐忠的!我刚才早就说了,铁定是冒充!”
常歌却道:“别着急说那厮是冒充。你爹在北方打仗,你这个长子现在是徐家的家主。族谱家人册子是在你那儿。临走前我让你把册子带来,你带了么?”
徐辉祖道:“带着呐!”
说完徐辉祖从马车里的一个包袱里取出一个册子:“常大哥,这就是。”
常歌道:“你查查,册子里有没有一个叫徐忠的。”
徐辉祖一顿翻找:“哎呀!还真有!我想想啊!咳,是他啊。想起来了。我祖父徐六四、祖母蔡氏很早就死了。祖母有个兄弟叫蔡十七。蔡十七有个孙子叫蔡淳。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