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公子风度翩翩,气宇不凡。说的话句句体面,恭维之中又带着不卑不亢的语气。初次见面,常歌甚至在想:若不是李彬之前跟我说了他的事,我可能真认为他的家世显赫,是个有背景的贵人。
郭公子敬完酒,客气的说道:“我还要去别的桌招呼招呼客人。常公子请自便。哦对了,我请了玉昆班明日下晌来寒舍唱戏,如果常公子没什么事可以来寒舍欣赏。”
常歌笑道:“我一定来。”
郭公子走后,常歌问李彬:“李都事,这人仪表堂堂,一身贵气,你是怎么察觉出不对的?”
李彬苦笑一声:“自然是输了钱之后,我回想从认识他之后发生的事,越想越不对。似乎每一件事都像是下好的套子。”
常歌又问:“他有没有在旁人面前自称是郭子兴亲孙或上位的私生子?”
李彬摇头:“他从未这么说过。可他言语之间总是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他背景不凡。譬如刚才他跟你说......”
常歌道:“我们的父辈冲锋陷阵?是这句话吧?呵,我四叔常跟我说,说话是天地间最复杂一门的手艺——的确如此啊。”
不多时,一个蓝衣男子来了常歌、李彬这一桌。这男子年岁不大,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李彬连忙拱手:“常公子,这位是周德兴湖广行省左丞周德兴大人家的公子,周骥。”
常歌寒暄道:“原来是周公子,失敬。”
周骥惊讶:“你是拱卫司的常千户?今年秋天我跟我爹去吴王府给王妃请安的时候见过你。”
常歌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周公子,我在办案子。请称呼我常公子。”
周骥惊讶道:“啊。好,”
李彬察觉周骥的脸色很差:“周兄,你遇着什么烦心事了?怎么一脸官司?”
周骥苦笑一声:“别提了!我最近做了一桩买卖,亏了三百两银子。那笔银子是我瞒着我爹从府里账房上支的。”
常歌来了兴趣:“哦?不知周兄是做什么买卖亏的钱?”
周骥将事情娓娓道来:“郭公子人脉广,赚钱的路数也多。上个月他跟我说城西隆泰绸缎庄的掌柜准备关了生意回乡下养老,想把一批蜀锦低价脱手。不过这批货绸缎庄那边不收铜钱、宝钞,只收现银。他想着我是自家兄弟,让我合伙一起发财。然后我就出了五百两银子。结果那批货到手才发现,都是已经落了霉的旧蜀锦,根本卖不出好价钱,只能低价抛了。生生赔了三百两。他娘的,做生意有赔有赚富贵在天,我是硬生生吃了个哑巴亏啊。”
李彬跟常歌对视一眼,随后说道:“周兄真是大手笔,做生意竟然拿得出五百两现银。”
周骥苦笑一声:“实不相瞒,家父有战事则在外征战,无战事一直待在湖广任上,并不长居应天。府里一直是我这个长子当家,府里的银子我可以随意支取。那五百两银子,是我爹从军十几年,打了多少仗攒的赏银。上位马上就要登基,家父定要回应天参加登基大典的。等他回来,我做生意赔了银子的事儿就要露馅。到时候,他老人家铁定会让我吃军棍家法。”
常歌问道:“绸缎庄拿落了霉的旧蜀锦卖给周兄,这不是骗人么?周兄可以去找绸缎庄啊。”
周骥道:“绸缎庄的掌柜都已经回了不知道哪儿的老家养老。我上哪儿找他去。再说了,郭公子说的对,做生意就是这样,有赚有赔,怨不得旁人。”
常歌心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十有八九是那位郭公子设下的一个套子,周骥还没有察觉而已。
周骥喝了几杯闷酒,起身道:“罢了。我去找个舞女去郭府后院泻泻火。再会二位。”
常歌问李彬:“这郭府的后院还能干那种事儿?”
李彬点点头:“瞧着戏台上的舞女和戏台下陪酒的粉头了么?郭公子早就付了过夜账。来郭府的宾客看上了谁,可以直接带到后院的客房行鱼水之欢。”
常歌冷笑一声:“呵,看上去是郭公子付的过夜账,其实羊毛出在羊身上。周德兴家的公子睡的舞女也太贵了,直接要花五百两银子。我听说探春院的红牌姑娘赎身娶回家当妾不过一百两现银。”
李彬闻言苦笑一声:“我也在郭府后院客房睡过姑娘。也很贵,整整八百贯钱。”
常歌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他问李彬:“来郭府的贵胄子弟,父辈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譬如那位周公子的父亲是吴王的结义兄弟。难道他们的父辈都看不出郭公子是在故弄玄虚冒充吴王的亲眷?”
李彬叹息道:“唉!这一年上位先征张士诚,又打方国珍,平陈友定。这些人的父辈全在外征战。而且跟着郭公子吃喝嫖赌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怎么可能会告诉老一辈的人。只有像我这样吃了大亏之后,才会告诉家里长辈。”
二人正说着话,常歌看到了一位熟人——探春院的老板帖木儿。
常歌连忙起身,来到帖木儿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帖木儿回身一望,惊讶道:“啊,常千户,你怎么也在?”
常歌连忙将帖木儿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帖木儿笑道:“我听说常千户你刚刚迎娶了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