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师爷苦笑一声:“因为吴王下了一道令。伪元治金陵期间,一切犯案之人、过往之罪既往不咎!一切在押之人立即开释。”
朱元璋当年的那一道赦免令,的确起到了收拢人心的作用。然而凡事有它的好处就必有它的坏处,少数罪大恶极的凶徒因为这道令逍遥法外。
常歌边听着韩师爷的讲述,心里边重复说着几个关键的词:白狐香、白蚁、胡勉、白骨、盗银案......它们之间好像有关,却又缺失了一种明显的关联。就好像几条没有规律的线,如果交叉必定会有一个点。而那个点便是几条线的关联所在。
盗银案......白骨案......银手镯耳环?银子!对!
常歌脱口而出:“韩师爷,你刚才提及胡妻死后她的银手镯和银耳环也消失了。难道是胡勉为了伪造成有人劫财杀人的假象,故意拿走的?”
韩师爷道:“咳,这还真不是。银手镯和银耳环是被吃了!”
常歌和常四俱是一怔。常歌道:“难道有人长了铁嘴钢牙,能把银子嚼碎了咽下肚?韩师爷你不要开玩笑。”
韩师爷连忙解释:“吃掉银手镯、银耳环的不是人。当然,更不是什么邪祟恶鬼。而是——白蚁!”
常歌惊讶:“白蚁?那屁大点的小玩意儿,能把银子给吃了?”
韩师爷道:“上差,世间万物皆有无穷之力。一只白蚁力小,一群白蚁就会变的力大无穷。我当时为了查清真相,还讯问过一个在街头耍‘白蚁噬狗’把戏的江湖班主。他告诉我,有种白蚁名曰铲头蚁。聚集成堆后最爱吃两种东西。一是人畜血肉,二就是白银!那班主曾在班子里存了五钱碎银子,过了几天银子不翼而飞。他以为是班子里的人偷走的,结果最终发现是豢养的铲头蚁逃出了蚁箱,吞了那五钱白银......胡勉用特制香料引来的,就是无数的铲头蚁!铲头蚁吞噬掉了胡妻的血肉,顺道吞了她身上的银饰!”
常歌心中大喜:明白了!天和钱庄的银库号称连一只鸟,一只老鼠都进不去。可白蚁却不同!一个针鼻大小的蚁穴,就能让成千上万只白蚁悄无声息的涌入银库,将白银啃噬干净!我身上起疙瘩,是中了蚁气,正说明天和钱庄的地底下藏着无数的白蚁!
常歌站起身:“韩师爷,你先稍等片刻。四叔,咱们出去说两句话。”
叔侄二人出得档房。常四感慨:“想不到盗银案的罪魁竟然是白蚁。”
常歌笑道:“四叔,罪魁是白蚁么?”
常四的目光里浮现出一丝狡黠:“你说呢?”
常歌答:“罪魁不是白蚁,而是操控白蚁的人!四叔,还记得铁架上的香料痕迹么?那定然是有人故意放上去,吸引白蚁钻地入银库的工具。”
常四叹息道:“唉。也不知道中书省、户部那群人是怎么想的。银子封存了三年,竟然从未进库点验过。要是隔三两个月进去查验一次,也不至于让白蚁将银子啃个精光。”
常歌道:“大约是做主的人对那个银库太自信了吧。觉得固若金汤。”
常四对于怎么往下查这件案子,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过他却没说自己的主意,而是问常歌:“小子,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常歌道:“一来,咱们再去一趟胡记香料铺,抓了胡勉,问清楚‘白狐香’,也就是那种能吸引白蚁的特制香料还有谁手里有。二来,咱们要查清楚三年前封存银两时,都有谁进过银库。能进银库,就有机会将香料放在铁架上!”
常四捋了捋胡子:“第一个办法是对的。第二个办法嘛......我怕偷带香料进库的就是孙刀疤,他已经被人灭口了。”
常歌说了一个想法,是常四之前没想到的:“四叔,孙刀疤被灭口其实是好事。至少能证明,罪魁还在这应天城里,没有逃之夭夭!罪魁要是得了手就跑出应天,跑到张士诚、方国珍、元军的地盘。那咱们永远破不了案。你没来应天之前,毛骧教过我几天。他跟我说,对于拱卫司来说,任何一个案子,不抓到罪魁就不算破案。即便罪魁死了,也要找到他的棺材,开棺戮尸才算破案。”
常四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侄子:“能考虑到这一点,你比四叔更像一个称职的拱卫司检校啊。”
叔侄二人作别韩师爷,直奔城南胡记香料铺而去。
与此同时,吴王府议事厅。围绕盗银案,淮西、浙东两党正在进行一场交锋。
今日议事厅内,淮西党的首领李善长告病不在。胡惟庸成了李善长的代言之人。吴王驾前议事,只有三个人有资格获得赐座的特权。一个是李善长,一个是刘伯温,一个是徐达。
此时徐达在平江征战,李善长的椅子空着。只有刘伯温端坐驾前。一众文臣武将分列两侧。
朱元璋道:“江西调拨平江的粮草已经启运。平江的仗其实已无悬念可言。当务之急,还是各个新属地荒地复耕、逃荒百姓返乡的事。有了粮食,老百姓才能活得下去。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才是真的。”
朱元璋是穷人出身。他年幼时父母双双饿死。不管朱元璋为夺取权力行过多少阴谋诡计,做过多少不义之事,他对穷苦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