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笙抱着手里的书卷,低着头不敢与涵栎对视。涵栎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说:“笙笙,你这般着开我,可是因为,当初我母后和你说了什么?”
卉笙心下猛然一惊。
涵栎见她异状,便知自己猜对了,继续道:“看来我没有猜错,那日母后下令让我三日内去夷界,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想来,你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去找她求情,那她势必会逼着你离开我。那日你原本已经下界除魔,魔族攻入之时你却出现在水晶宫,是因为你去找母后了,是吗?”
卉笙不禁闭上了眼睛。这个男人总是什么都能猜到,这天下到底还有何事能瞒着他呢?再次睁眼时,她说:“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不必再隐瞒。当日,你母后苦苦哀求,让我离开你。我不知她出于何因,但她在我面前泣不成声,甚至不惜跪着也要求我离开你时,我就猜到,帝后一定有她的万般无奈,才不得不做此决定。阿栎,连你母后都束手无策之事,你我又能有何办法呢?你母后对你的爱,我看在眼里。她所做这一切绝非为了为难你我,而是为了你好。所以我担心,你我二人若是还在一起,不知道会有什么在前方等着我们。我很怕,阿栎,我太害怕了。那日你跃下山崖,我觉得我的心都跟着你死了,若是日后你再有何不测,阿栎,我承受不起了。”
涵栎望着双眼涨红的卉笙,说不出的心疼。
“阿栎,离开你,是我对你母后的承诺。作为声尊使,我不能违背帝后下的令。作为卉笙,我更不能辜负了一位母亲为儿子的一片心意。所以,到此为止吧,顾韩舒,好好过你的人生吧。”
说完卉笙低下身,从涵栎的身侧钻了出去。
一路跑出书楼,艳阳刺得人有些头晕目眩,卉笙却只觉得冷。手里还捧着书卷,竟是跑出来太仓促,忘了放回去。算了,下次吧,可是,还有下次吗?
一路低着头,恍恍惚惚,不觉地来到日泉派的小花园。两排三四人高的蓝楹花树,顺着小路两侧延展开去,满树花开,林荫蔽天,满眼尽是艳紫。微风携卷着花瓣轻舞落地,让卉笙想起凌虚殿里那两株樱花树,不知它们可还好。这醉人的紫色,像极了涵栎眼眸中的异彩。
正抬头望着满天蓝楹花,突然一张脸挡住了紫色的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梦幻的紫色眼眸。
“阿栎!”卉笙惊讶道。随即一个转身,发现涵栎已然近在咫尺。心跳得有些快,脑子里又嗡嗡乱作一通。卉笙觉得她应该转身就走,但涵栎那让人熟悉又着迷的气息,紧紧将自己包裹了起来,使她无法逃开。
涵栎望着卉笙的眼睛,说:“笙笙,方才你所言,我听明白了。但让我放开你,恕我做不到。我不知母后当日所为的深意,我也不想管。但今时不同往日,当日我也以为此生再无法与你相见,可今日,你却依旧站在我的面前,你让我如何再放手。”
这番话,反而令卉笙一时间清醒了不少,她说:“阿栎,你可曾设想过,倘若帝后还活着,有朝一日我们破除了水晶宫的封印,帝后还是会将你困在夷界的。所以,不如借此机会,彼此安好吧。”
说完,卉笙便转身准备离去。
没走出两步,便听闻涵栎大呼:“落言卉笙!”语气里全是心急和无奈。“我不懂,这些年,你从不曾一刻放弃过寻我,你一步一步朝着我走了过来,是你寻到了夷界,是你寻到了日泉派,是你寻到了顾韩舒,是你说的此生无悔,是你寻回了我的记忆,如今,我们之间只剩最后一步了,你为何要退缩?你为何不能再勇敢地向前走一步,就一步?”
卉笙背对着涵栎,默不作声。这一番话,涵栎一说出口突然就顿悟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转了转眼珠,随即嗤笑一声,仿佛自嘲般地说:“看我在说什么傻话。”一边说,脚下已经迈了出去。一步,一步,又一步,涵栎朝着卉笙坚定不移的靠近过去。
终于来到卉笙身后,涵栎轻声道:“这一路,你已经走得如此艰辛了,最后这一步,就让我来走吧。”
说完他轻轻将背对着他的卉笙转了过来,随即一把拉入到自己的怀中,在卉笙耳畔低语道:“卉笙,不论前路有多艰险,不论母后当初所意何为,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但我也想告诉你,若是我的生命之中再无你,那便是活着也没有意思了。你所谓的一世长安,没有你,只有永世煎熬。所以,你不必害怕,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就好。我可是九方涵栎,试问这世间,有几人能奈我何?倘若母后还活着,我一定会说服她让我们在一起,她若不肯,我就以死相逼,她总会同意的。”
“阿栎!”
“你听我说完。若是以后真的有可怕之事发生,虽然我不知是何事,但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面对,虽死无惧。我不求世安命长,我只求我活着的每一日里,有你相伴。”
涵栎紧紧地抱住卉笙,仿佛生怕会将她遗失了一般。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肩膀,熟悉的怀抱,这个男人,总是有办法能让她安心,卉笙不禁莞尔一笑。涵栎的这番话,仿佛击破了卉笙内心最后一道门,让她将一直压抑住的所有的无尽的长久的强烈的爱,在这一瞬间全部释放了出来。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