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见面的人见面就问一句家里都挺好的吧,这话算是关心,也算是礼节上的一句问候。
原本李富斌并没打算现在就回答老丈人,有啥话不能进屋说,没看两位老人都在外面坐半天了。
可孙大壮不等李富斌说话,他先抢着说上了,我大姐家现在过得可好了,我大姐夫都当大队长哩。
孙大壮一激动,这声音就有点高,被老爹打了一下,才嘻嘻笑着,一家人拿的拿,拎的拎,没一个空手的进了屋。
隔壁陈旺财一家早睡下了,实际村里人都这样,天一黑,就都赶紧上炕睡觉。
有啥活计不能白天干,大晚上的,还得点灯熬油的,这句话,哪个做媳妇的没被婆婆念叨过。
村里人的日子都是算计着过的,那点灯油虽然用不了几分钱,也都算计着用,能不点就不点。
现在还好,白天干一大天活,天黑的还晚,几乎躺下就能睡着。
实际乡下人最怕的是冬天,四五点钟天就黑了,还闲着没啥事,肚子里又空,谁能一躺下就睡着。
有老婆孩儿的,大家睡不着的时候,就躺下拉呱,黑灯瞎火的,拉着拉着,也就睡着了。
苦就苦了那些小年轻,尤其都老大不小了,还没个婆娘的小伙子,那就只能自己数着星星,睡不着就想着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做着美梦熬日子了。
要不然村里的大小伙子咋都喜欢晚上去河里洗澡,这样不但不用担心被人撞见,还能一回家倒下就睡。
之前孙大壮就经常干这样的事,大晚上被几个小伙伴叫出去,一伙人去河里扑腾累了,在回家睡觉。
陈旺财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野菜糊糊吃多了,这刚刚睡着,肚子就一直咕噜噜的闹腾。
陈老头起来去了一趟茅房,回来时正好听见隔壁老孙家院里有人说话,一听是孙大壮的声音,他还不屑的撇了撇嘴,以为那小子又去河边了。
对于那些大晚上不睡觉,跑去河边洗澡的年轻人,他们这些老年人是没办法理解的。
洗啥洗,有啥好洗的,扑腾几下,晚饭就白吃了,那不是傻吗。
但仔细一听,陈旺财吓了一跳,我天,他刚刚没听错吧?咋,孙家大女婿当大队长哩?
孙凤琴那个男人不是在家里不得爹娘待见吗?
这件事孙家湾就没有不知道的,孙凤琴都嫁过去二十年了,两个屯子还有别家闺女小子通婚的,早些年大家就知道这事。
咋可能?那个不受爹娘待见,窝窝囊囊的一个人,咋可能当上大队长?
陈旺财回到屋里,虽然黑灯瞎火啥都瞧不见,还是眯着眼睛往闺女住的那个小暖阁里瞅了一眼。
他们家三个丫头,就这三丫头长得出彩,不然这婚事也不会一拖再拖,拖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
原本他们老两口是想把闺女嫁去城里,可苦于没门路,没个搭桥的,不然就凭他们家闺女这模样,肯定能找个吃公粮的。
村里的小伙子就没有不稀罕他家三丫头的,隔壁的孙大壮,那更是,哪次瞧见他家三丫头都是一脸的笑。
因为自家有个待嫁的俊俏闺女,陈旺财这个当爹的,在村里可受年轻小伙子尊敬了。
隔壁的孙大壮那更是,看见他挑水,赶紧过来接过扁担。
不过不知打啥时候开始,陈老头也有点想不起来了,好像孙大壮已经不看着他们家闺女傻笑了?也不抢着帮他们家挑水了?
陈旺财吧嗒几口烟,也不知是想事情想的,还是这野菜叶子不好抽,咳咳咳呛得他一连咳嗽好几声,终于还是把已经睡着的陈婆子给吵醒了。
我说你大半夜不睡觉,咋又抽上烟哩?今晚有点月光,陈婆子抬头见自家男人正坐在炕上抽烟,不心疼别的,她现在就心疼他刚刚划着的那根火柴。
以往这老头子抽烟,都是等她生火做饭的时候,借着灶火抽一锅子,今晚这是咋了?
陈老头磕了磕烟袋锅子,也不管陈婆子能不能瞧见,往隔壁指了指,隔壁老孙家大闺女回来了,我去茅房的时候,听见他们说话,你猜咋的,好像他们家那个大姑爷,当上大队长哩。
真的假的?陈婆子听见这个消息,第一想法和男人一样,是不相信的。
孙大壮亲口说的,这还能有假,听那意思,孙老头也才知道这事。陈旺财说着,又忍不住瞄了一眼闺女那屋,三丫头这婚事,不能再耽搁了,不然这年岁一过,长得再好有啥用。
陈婆子也被这个消息惊到了,一下就没了睡意,坐起来趴在窗户上往老孙家那院看了看,这天黑的,啥都瞧不见,不行,我得听听去。
陈婆子外号陈快腿,那腿快的,没一会,就从低矮的小土墙上爬了过去,然后一看老孙家屋里还点着灯,刚刚可能只有五分信,现在也变成八分了。
大晚上不睡觉,还点灯,这可不是老孙家能干得出来的事?
这是真当上干部家属哩?连灯油都不省着哩?
人家屋里一有亮,担心自己过去,会被人发现,陈婆子想了想,又悄没声息的退了回来。
不说陈旺财夫妻这一宿是咋商量的,孙家这边此刻都起来了,正热闹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