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那里有个小壶。”
他赶紧跑过去把那只斑驳的凹坑处处的黑铁小壶捡回来,对着没有盖子的壶口闻了闻。
“这个味道……是酒吧?”
“我闻闻。”她说。
他把壶递给他。
“是酒。”她小声说,眉眼低垂,“我爹以前很爱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和我娘亲……”
他拿着酒壶的手僵了一下,瘦弱的手腕甩出极大的力道,酒壶飞出很远……
她愣了愣,蓦然而笑,指了指那惨兮兮的小铁壶,“小壶,这里有个小福,小壶!小福!”说完又指了指他,兀自笑得没心没肺。
他也想学她,却忽然想起,他不知道她的名字。
问过的,她说她没有名字。
——
世上踏入修行之路的生灵,大体就是三类,人族的武生是一类,诸多兽族通灵者是一类,妖怪精魅是一类。
妖精们生而有灵,即可修行,数量比之兽族通灵者要多些,它们天生地长于远离人世的山泽荒野,尤其是一些远古遗迹凶险绝域中最多,或者由某些死物而生。
也有例外,一些本身便是生灵的草木之类通灵之后,往往也被视为妖精。
绮澜药园与兽栏,偶尔也买卖一些妖精,多是修为低下,实战用途寥寥,几乎只是家财万贯的富贵门庭才愿意花钱买来只为赏玩。
赵不雅第一次去周氏千草园的时候,奇花异草尚且好说,还有着十几只多姿多态大大小小的妖怪精魅,着实让他震撼,后来又去了李家的兽栏,也是一样的新鲜。
有人曾言,源兵也是妖精,因为源兵亦是由死而生。
——
坐在床头的李璨,让云往有种自己的小屋都被照亮了的幻觉,就像暗室得明珠,澄天挑金霓。
曾经有个叫做宫如静的旅人说:美者美己,亦美天地。
地图这厮,附庸风雅,却也的确有几分见识!云往心中想。
“看,我没骗你吧?”云往乐呵呵道,然而心里却在‘瑟瑟发抖’,他知道,某一刻终会到来,而且已经近在咫尺。
李璨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的脉搏,看着他紧闭的眼睛,睫毛在微微颤抖。
她的眼里是浓蜜一般的暖意,笑容不由自主的绽放,然后好像生机不绝一般,一直那么笑着,永远不会枯萎。
好一会儿,她转头看着云往,笑意不减,“他睡得倒是蛮好……我知道,他常常做噩梦的。”
云往嗯了一声。
李璨的笑容忽然凝结了。
因为她突然发觉他的本源已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还叫没事?”她缓缓地说道,浑身颤抖,好像全部的气血都在往头上涌,刚刚哭过的她眼眶通红,目光锋利,像是要破笼而出的受伤猛兽。
任谁都能看出她是在死死压抑着愤怒,目光变得越来越冷,直寒到云往的内心最深处。
云往被看得头皮发麻,心中悚然,只得偏移视线在赵不雅身上。
他不该怕李璨的,李璨也不可能在他这儿翻腾出什么浪花。
但他就是怕,因为愧疚,因为赵不雅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尽管又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他,赵不雅绝对会比现在糟糕得多。
他叹息一声,“我想过在见到你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可还是没下定决心,反正你早晚会发觉,一如此时此刻。”
他好像一瞬间老了几百岁,神态疲惫。
“李璨,我尽力了,真的。”
李璨的目光软了下来,随之即来的是深重的无奈,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我相信你……可他醒来后,会怎样?”
云往松了口气,“他不是一个轻易就会被挫折打倒的人。”
“可他还只是个孩子。”李璨泪眼婆娑,好像遭此大难的是她自己似的,“当他知道自己变成这样……他得多难过啊。”
云往反驳,“从来没有人敢把他随便当成一个孩子,包括他自己,如果他知道你这么说他,他会不开心的。”
李璨不置可否,只是深深凝望着他,她又想起了前几天,他说他要娶她。
她把那一天视作自己降生至今最幸福的一天,哪怕那只是个玩笑。
云往欲言又止,他知道,李璨相信他,而且大抵已经把赵不雅的本源缺失视作不可避免的正常折损了。
他却一直对换天石抱有怀疑,如果自己不把前前后后来龙去脉跟她说清楚,就等于是骗了她,而她又极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跟换天石有所接触而了解一些情况,到时候自己可就难做人了。
“有话不妨直说。”
云往神色凝重,“他的本源虽然已经极少极小,可就是那么点儿的本源,其力也远超过世间绝大多数武生,你还不知道他的本源有多强。”
李璨眼中焕发出清丽光彩,却又一瞬黯淡,“如此说来,岂不是更让人痛心?我已经知晓鹤风所发生的一切,其中,有过一场数千源剑同出一涧的天地盛景,更知道那千剑之主便是不雅,想来,现在不雅已经失去了那份力量了……如果他没有遭此横祸……你说呢?”
千剑赵不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