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的语气很小心。
但其实哪有这么娇弱,当时确实挺痛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谢云宴却蹙紧了眉头,抬起手背,“刚刚光顾着说话了,没注意,你这么一问,我觉得好痛。”
“那我们快去康郎中那儿买药!”
她说着就要往康郎中的方向快步走去,谢云宴唇角上扬,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用一种委屈巴巴的神情望着她。
“现在就痛得厉害,快先帮我止疼。”
林筝眨了眨眼,虽然担心但也一脸疑惑,“这……我怎么帮你?”
“听说,娘子呼呼一下,就能缓解许多。”
林筝:“……”
谢云宴见她一脸无语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正打算收回手,“算了……”
“呼~呼~”
她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浅浅的气息呼在他的手背上,好像三月里最和煦的春风,一下子就能将所有的不快抚平。
明明是假的,可他现在竟真的觉得伤口不痛了。
“好些了么?”林筝抬眼看他,两边的脸颊微微鼓起,带着一丝丝娇憨,和她平时的形象一点也不符合。
谢云宴突然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抬手一把抱住了她。
林筝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处,一时没来得及反应,或者说,她压根没有下意识地避开。
“怎么了?”她的声音从他的胸口传来,又像是钻入了他的骨头一般,传入他的耳朵。
谢云宴的下巴在她的发顶上蹭了蹭。
“不痛了,谢谢娘子。”他顿了顿,又道,“不要管他们说的话,什么狠辣不狠辣的,若是有人惹你不快了,你想打便打,惹得狠了,想杀便杀,我帮你递青冢,只是咱们得好好想想,‘怎么打’‘怎么杀’。”
——我帮你递青冢。
这句话横冲直撞进了她的心里。
林筝一向就是当场报仇,而他隐忍成习惯了,更倾向于背后动手,只是在他看来,这二者并无什么不同。
“嗯。”林筝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既然来了这个世界,就应该学习这里的相处和反击方式,她现在应该改变,也愿意改变。
只是,她刚刚看见谢云宴受伤了,心里一下子就只剩一个念头——伤他者,死。
她:也对,毕竟是能量源,他无了,我也就无了。
林筝难得有这么“乖顺”的时候,谢云宴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一抬眼,发现不远处家门口望着他俩目瞪口呆的谢母和王婶子。
他轻咳了一声,飞快地放开了手,眼神一时不知道该往哪放,耳朵也红透了。
“怎么了?”林筝感觉今天自己已经问了好几句这话的,一转身,她也对上了谢母和王婶子。
两人吃瓜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
她竟第一次有了些紧张的情绪,两只手下意识地就往身后背,以往在队里什么训练没做好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和其他人一起受罚的。
“哎哟,这俩小夫妻还不好意思了。”王婶子看出了他们的局促,识趣地转身回去了。
谢母笑嘻嘻地道:“怎么了你俩,现在知道害羞了?刚刚不还在家门口抱得起劲?”
“娘!”谢云宴佯怒瞪了她一眼。
“娘,他受伤了。”林筝语速飞快地指着他的手背说道。
果然,谢母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着急地奔过来,“哪受伤了?!哪儿?怎么受伤了呢?”
……
“大哥,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为什么……”
“还有我的女儿盼娣,她还那么小,你们怎么忍心害死她?”
“盼娣,快出来,你大伯想你了……”
谢老大这几天浑浑噩噩,双眼下乌青一片,一看就是没睡好觉。
其实何止没睡好,他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不仅睡不好,还时不时从梦中惊醒,一闭上眼立马又开始做噩梦。
谢老大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可一不小心就闭上了眼睛,他此时又在做梦,梦里是他的弟妹彭氏,披头散发,七窍流血,头上有个血洞,里头的脑浆走一步都要溢出来。
彭氏一招手,谢老大忽然感觉自己的背上趴了一个什么东西,随即有一双冰凉的小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大伯大伯,地府好冷啊~牛头马面说我太小啦,又死得惨,不让我投胎,叫我先找仇人报完仇再下去呀~”
“大伯,你是我的仇人吗?”
“不是不是!”他拼命地摇头,整个人面目狰狞,形似恶鬼,“是张氏,是张氏把你骗出去卖了的!是她!”
“撒谎!”彭氏和盼娣的声音同时响起,阴森得像地府飘过的、夹杂着鬼魂的风。
“就是你!就是你们!你们一家人害死了我们!”
“就是你!就是你们!你们一家人害死了我们!”
他像置身在山谷之中,这句话不断在他身边回响着,彭氏七窍流血的脸和盼娣全面发紫毫无血色的脸,变幻出了无数张环绕在他的周围。
圈在他脖子上的小手越箍越紧,原本甜糯的嗓音越来越尖利地喊着:“大伯!大伯!你是杀人凶手啊!”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