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稷掀开眼皮,眼底如湖水幽深莫测。
“大周已经是过去,沉溺在往日荣光里不可取。我要的,是新的未来。”
那些大周遗老们,总想着复国,想着大周。
但他们有没有考虑过,大周的覆灭并不是偶然呢?
大周末年积弊深厚,从根子上就坏透了,那根本不是一代昏君就可动摇,更不是一代明君就可以拯救的。
他年少时便反驳过,被教导他的遗老们严厉驳斥,后来他便选择闭嘴,让遗老们以为已经改变他的危险想法。
但事实上,他不过是把挂在嘴上的话转化为实际行动,就像是他永远不会让外人知道幽冥太子与楚稷是同一人一样。
姬楚是姬楚,楚稷是楚稷。
楚雷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虽然在叹气,但到底还是维护楚稷的。
“我知道了,遗老那边我会想办法周旋的。”
楚稷颔首,看楚雷的眼神也多了些真切的暖意。
比起他出生前便逝去的亲父,楚雷于他而言更像是他的父亲。
在楚雷面前他也不必掩饰,自然而然地与他说起了和姜羲商量好的安排。
与此同时。
宫内的景元帝早已经因为楚稷那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心情躁动不已。
他立刻派人顺着楚雷楚稷父子俩的话去调查,最后得到的结果果然相差无几。
对于景元帝来说,一个有出处的贵女,远比无根无源的神女来得更让他信任。
后者他会怀疑这神女背后是不是有人操纵,故意以这名义来接近他。
但是前者,他反倒会放心很多,尤其是南宁侯府,他因清乐长公主的缘故常年监视着,对南宁侯府了若指掌。
知道姜恪的的确确是个草包,整个南宁侯府从上到下都没个聪明人,更不与朝堂任何一方沾边。
区区的姜恪之女又哪里来的心思阴谋呢?
这样的背景下,反而让他更加相信仙人入梦之事。
于是消停了没多久的出宫心思,重新蠢蠢欲动。
而这次是真的要成行。
景元帝白龙鱼服,暗中侍卫保护,明面内侍随行。
他自以为伪装得不错,低调地乘着马车出了皇城。
而他前脚才走,后脚消息就到了别处。
孟太后掀开眼皮:“北山神女?”
无极真人咬牙切齿:“又是她的手段……”
深宫里的无名黑袍身影:“这下可是有趣了。”
还有时刻关注着皇城动向的楚稷,第一时间便把消息送到了北山的温泉小筑。
其实不用他说,姜羲晨起观天象,便知道龙气自南而来,必是景元帝亲自来拜访了。
吊了这么久的鱼,鱼终于上钩,姜羲也忍不住感慨实在是不容易。
除此之外,她没有再反复什么,也没有让人特意打扫。
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偶尔还会接待前来拜访的普通百姓。
但她却没想到,这些普通百姓里,还会有个熟悉的人。
姜娥近些日子连夜失眠多汗,吃药看大夫怎么也不好。后来听人推荐去拜访了长生宫,对方给的什么静心符也是半点作用没有。
直到有人提起北山上声名鹊起的神女,她才找到了新的方向,带上侍女一同前来,希望能够缓解她的不适。
可是当她踏进大名鼎鼎的北山,她看到的是什么?
那张熟悉的脸,对她来说像是噩梦的脸。
姜娥愕然无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她身旁的侍女也认出了对方。
“那,那不是三娘子……”
她们身处北山温泉小筑外的神殿,殿内供奉着不知名的神像,神像似男似女,非老非少,垂眸看来时有种悲天悯人,那神情与神像下的姜羲莫名地相似。
姜羲穿着身素纱白衣,盘腿坐在神像下,正在与一名老妇笑着说话。
她慈悲又和蔼,全无长生教人的高高在上,那种高贵与悲悯糅合的气质,令人根本挪不开眼睛,更是难以生出半分亵渎之心,只能远远的仰望。
姜娥在那瞬间也几乎生出同样的心思,但是当她看清姜羲眉眼时,说不出的抵触抗拒从心底生出,让她只能反复地去看姜羲。
明明面前这人比姜羲要美丽数倍,但她还是像侍女那般认出了对方,果然是她的三妹妹没错,果然是父亲的女儿、姜夔的姐姐没错。
……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娥在震惊里浑浑噩噩,正要上前时,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旁边越过走去。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她在宫宴上见过许多次。
但是作为她的亲舅舅,她却与这位并不亲近,见到也只是远远问候一声陛下。
随她出入过宫廷的侍女也认了出来,险些惊呼出声时,被姜娥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又很快拽着她退到角落,试图用其他人的身影挡住自己。
殊不知她的一切动作,早就被姜羲看在眼里,只是她噙着笑,没有点破,唯独静静地看着景元帝朝她来走。
“原是贵客到访,失敬。”
说是失敬,但是姜羲却半点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