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节,大雪。
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
一辆简陋朴素的马车,驶出了长安地界,一路向北,向那贫瘠荒凉的北疆而去。
……
北疆与邻州交汇的地方,有一个平凡的小村落,名为小石村。
小石村虽然位于北疆边界,但它并不是通往北疆的必经之路,再加上此地荒无人烟,旁边便是一片危机四伏的大黑林,所以许多商队游人都不愿意从小石村经过,也让小石村越发的与世隔绝。
这日清晨,小石村的大牛扛着锄头背着竹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外走。
昨夜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而在北疆的冬天,这大雪落下根本就不见化开,只能看着积雪越压越厚。大牛家的茅草房顶就压着沉甸甸的厚雪,要不是他们北疆人多年下来有了经验,知道半夜起来清理房顶积雪,估计今天一早起来,大牛一家子就已经被压在房顶跟厚厚雪堆下面了。
“哎,这都下了多少天的雪了,再这么下去,万一雪多得走不出村子,进不去大黑林挖野菜,一家人怕就只能饿死了。”大牛一路走,一路唉声叹气。
这可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去年实实在在发生在他们村子里的事情!
住在寸头的老铁头,以前是个木匠,专为村子里的人打家具为生。前些年,老铁头家过得还不错,随随便便给人打带点家具,就能让小日子过得滋润。只是最近十来年,大家伙的日子都过得不景气,自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能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谁还舍得花那个闲钱去打什么家具?
没有了赚钱来源的老铁头,越过越差,三天两头的跟自家婆娘饿肚子,到了去年的时候,家里连粒米都没有了,只好跟着大牛去大黑林里挖点野菜根填饱肚子。
说来也是祸不单行,有一次去大黑林里,老铁头摔断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出去找吃的。某日村民们一大清早见老铁头家的房子被积雪压塌了,众人手忙脚乱把老铁头一家挖出来,却发现他们早就没气了。
不是被压死或冻死的。
而是被饿死的。
在房子被压倒之前,老铁头一家就被饿死了。
他们一家子,除了老铁头跟他的婆娘,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儿子。
村民们帮忙把老铁头一家葬在了大黑林的附近,希望他们来生能够日日吃饱。同时他们也是唏嘘不已,说老铁头性子太倔,既然一家人都要养不活了,就该跟村民们说两句软话,大家看在一个村子的份儿上,哪怕从牙齿缝里挤,也能帮他们一家三口度过难关。
当时的大牛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大家就是看在老铁头一家下场凄惨后,随口说说罢了。若是老铁头真的向村民们请求帮忙,他们真的会帮吗?
至少大牛不敢保证。
那会儿连他们一家都自顾不暇了,谁还管得了别人?
甚至于老铁头可能找人求助过的,只是对方没有答应过了……
“这该死的贼老天,还真是不要我们活了!”大牛唾了一口,怒骂好几句后,又心戚戚然,生怕老天爷就因为他态度不敬,让他这次去大黑林空手而归回来,便默默在心里道了歉。
好不容易走出村子,大黑林的边界还只能远远看着呢,大牛就累得不行了。
这路上的雪太厚,人走着费劲极了,更别说车了。
难怪前几天大牛还能看见一些路过的人,到今天却完全看不到了。
……咦,那远处来的是什么?
大牛好奇地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一个小黑点逐渐靠近,变大,最后清晰地在他眼里显露出模样——
是一辆青蓬马车,马车单薄简陋得有些奇怪,因为北疆天寒,北疆的马车大多会在外面裹上的厚厚的布或皮毛,偏偏这辆马车没有。
而赶车的马匹……大牛发誓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神骏的马匹,毛发油亮顺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得大牛欣喜极了,心里也在惋惜怕是这辈子都拥有不了这样好的马儿。
马车前方,坐着赶车的一大一小两个少年。
大的那个戴着斗笠,帽檐遮住半张脸,穿得很单薄,怀里抱着一把破铁剑。
小的那个裹着厚厚的皮毛窝成一团,大牛远远看见还吓了一跳,以为是头熊坐在那里呢!
“这位大哥。”戴斗笠的少年抬起头,露出紧抿的嘴唇和刀削般的下巴。
呆愣中的大牛半天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叫他:“哎……哎?你在叫我啊?”
斗笠少年点点头,用怀中铁剑戳了戳身边的小少年。
小少年不情不愿地瞪了斗笠少年一眼,慢吞吞地从马车上跳下来,险些一脚陷进厚厚的积雪里,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双腿颤了颤,竟然稳在了雪面上。
大牛愕然地睁大眼睛。
这小少年……还是个高手?
“这位大哥,敢问这里是小石村吗。”小少年亲自上前。
他的一张脸仍然被厚厚的皮毛裹着,但大牛却见小少年拱手时,露出一双白嫩的手明显是养尊处优的,皱皱眉有些疑惑。
“你找小石村做什么?”大牛有些警惕地问。
这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