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朝山离开的时候,姜羲折了一支海棠带回去。
她没回玉山,而是直接去了穆玉姝的墓地。
封棺入土是今日凌晨的事情,在场的只有穆家的人,姜羲来也不方便,索性避开了。现在墓地周围,清冷寂寥的唯有一人身影。
姜羲走上前去:“穆十三。”
“你来了。”穆昭立在那墓碑前面,忽的闻见一阵清淡的香风袭来,回头便撞见一枝绯红芳华。
“我从云朝山带回来的。”姜羲蹲下身,把海棠花枝插进了墓碑旁的土里,笑道,“既然她去不了,那我便折一枝带回来,以后便可日日见到了。”
穆昭望着那海棠花枝:“是啊,十四娘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终于能与她最爱的云朝海棠日日相伴了……姜九,谢谢你。”
“话不必你说,毕竟十四娘也算是我的朋友。”
姜羲起身回望穆昭,瞥见他短短一日便容色尽失,整个人都病恹恹的,嘴唇苍白得可怕,对他现在枯槁萧瑟的心情也能理解。
“伤心也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她拍着穆昭的肩膀安慰,一边提起今天在云朝山见到的宋胥,“今天有人跟我说,我们以为的好,未必是当事人想要的。就像是你给十四娘安排的生活,也未必是她想要的。尊重她的选择,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穆昭的眼角逐渐染上红色。
“你说得对。”他声音不知何时沙哑起来,“走吧。”
他没有多留,率先走在最前面。
姜羲眯眼打量他的背影,总觉得穆昭身上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抹去了往日散漫不羁的部分,那浩瀚内敛的玉韵便露了出来,顽石的内部也是一块美玉,美玉也会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华。
——少年们总是在种种苦难中砥砺成长。
……
姜羲回到玉山小院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等候的叶诤。
“我要提前回长安了,马上就出发。”他开口便是辞行。
姜羲楞了一下,拱拱手笑道:“堂堂皇子,临行前还亲自来向我一个小小的玉山学子道别,姜九真是惶恐。”
“你这嘴呀。”叶诤顿时失笑,并没有因为姜羲言语的随意而生出不满。
相反,从开始调查御史案,到查到杨志源,再到查穆彻,两人从一开始的彼此打探到慢慢的生死相交。可以说,不是朋友胜似朋友了。
“你真的不随我一起去长安,长安国子监,不比江南玉山差。”叶诤摩挲着下巴,顺便说了一直以来的心里话,“而且,我觉得你也未必是因为玉山有多好而留下来,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自由自在的鸟,永远不会在什么地方,或者因为什么而停留。”
姜羲斜睨着他:“你倒是敏锐。不过,有的鸟生来就自由自在,有的鸟却是因为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因为没有,所以要去寻找。”
她说得很隐晦,却也透露了几分为何不去长安的理由。
叶诤知道拗不过她:“行了,你总是行事有一番道理的人,我说不过你。不过以后我很难来江南了,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来长安,到时候我请你看最美丽的舞娘,吃最美味的食物,喝最烈的酒!”
“好,一言为定!”姜羲扬起下巴,笑得肆意张扬。
“还有阿稷,到时候我们一起接待你。”
“对了,楚世子不与你同行吗?”
“他有事出去了,要晚点才能赶上我们,估计他也来不及跟你道别……其实,你们俩也能成为朋友的,我看你二人,真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
“是吗?”姜羲忆及那净冽如雾凇的身影。
虽然这楚世子深不可测,但当朋友还是很好的。
“总会机会的嘛。”姜羲含糊道。
叶诤忽的想起什么,安慰的大掌落在姜羲肩膀上:“穆十四娘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原本都已经安排好的,可惜……你节哀。”
叶诤以为,姜羲跟穆玉姝有那么一点郎情妾意的意思。
而穆氏与盛氏两家的婚配,并没有身在长安的宁氏孟氏那般严苛,若是心甘情愿,又有姜九郎才华横溢在先,两人未尝不会有好结果。
偏偏出了穆彻的事情,无辜的穆玉姝受到连累,好好一对鸳鸯也就此生死相隔。
苦命啊。
叶诤感叹又同情的目光落在姜羲身上,姜羲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等等,我跟十四娘不是……我们……”斯人已逝,姜羲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无奈地闭嘴。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说不定十四娘在天之灵,见了还能开心点儿?
姜羲打定主意后,也不再多说。
殊不知,姜九郎凄美悲惨却又无疾而终的初恋故事,就此在天下广为流传。
玉山之外,荒野之地。
楚稷立于高马之上,面容苍白却如琳琅美玉雕琢而成,在这片山林之中映照着独一无二的山河之色。
“主子。”骑马赶来的苍术翻身而下,单膝跪地,愧疚不安地报告道,“我们还是没有找到。”
别说稳重的苍术,就连素来跳脱的忍冬,也感受到了冷凝的气氛,悄悄低下头,不敢在这个时候不识趣地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