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
原来,他真的哭了出来。
宋执抿着唇,深深的望着容璟,低哑的声音透着哀求与悲恸,字字泣血:
“臣不走,臣的命都是陛下给的,臣不会走的。而且......而且,陛下,我们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宫门尚未攻破,臣手下还有三千禁军精锐,这些人从始至终没有动过分毫,可护陛下平安,永寿宫.....永寿宫之下有密道,能直通皇宫之外,等我们出宫后再出城,再去北境与范大人带去传旨的五千禁军会和。
各州城仍有将您视为一国之君的太守刺史,我们可以和容珩划地而治,总能东山再起——”
“三两,你知道朕为何放任陆秉心他们,迎接容珩和顾澜进京吗?”容璟打断宋执的话,平静的问。
他的声音很是虚弱,距离顾澜刺向他胸口的那一下刚过去三天,御医说,他其实不太能够站起来。
然而,他仍旧选择站起来,皇帝苍白的唇角,甚至上扬起一抹微弱的弧度。
宋执摇头,却还是像宫门外苏子霄猜测的那样,缓声道:“陛下是不想因为湘王攻城,而导致京城百姓陷入战乱吗。”
容璟轻轻地说:“朕怎会那么好心,朕的心里,只有自己而已。”
宋执紧闭的眼眸再猛地睁开,其中猩红一片,意料之中的吐出三个字:“臣知道。”
他从来都知道,眼前的帝王是个多么自私无情,多么心狠手辣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容璟道:“朕只是累了。”
“太累了,”他的声音虚弱而低微,“钟良死了,张奉才也死了,朕从前见过的那些人,一个一个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朕,三两,大势已去,你可以现在下令让禁军散去,再将朕献给小五,至少......他们不是嗜杀之人,你还能活下来。”
“陛下不要再说了,”宋执摇头,“臣说过,无论如何,臣永远不会背弃陛下。”
“可是朕不想身边最后的人......也死在朕的眼前!”容璟低吼一声,阴翳冰冷的桃花眼颤动着,眼底蔓延着水光。
宋执内心一颤,苦涩的弯起唇,声音仍旧坚定又温和:“臣能死在陛下前面,心甘情愿,亦心满意足。”
“朕不是一个好皇帝。”
“臣知道。”
“朕甚至不是皇室血脉,三两,我这身上每一寸肮脏的骨血,已经日夜不休,折磨了我一辈子,你知道,我多恨自己体内流着苏家的血吗,恨不得剔去这血肉,恨不得......”
“臣知道。”
宋执想起很多年前,少年太子得知自己身世后痛哭流涕的模样。
那时,容璟有多绝望,他便有多么恨自己无能。
“你不必再忠心于我了,宋执。”
“臣,不愿,”宋执认真的说,拿起那碗汤药走向他,语气更加柔和,“陛下,您的龙体要紧,吃完药,伤好一些了,臣会护你周全。”
容璟的眼神满是无奈,他已经虚弱到没办法和从前那样隐藏自己心中情绪。
“罢了,朕喝药。”
容璟接过药碗,刚将边沿放置在唇边,一道倩影突然闯进乾元殿,身后跟着阻拦她的缪慈和保护她的蓝奴。
“公主殿下,您不能进去——”缪慈惊慌失措的喊,眼底却闪过几分解脱。
宫门外便是湘王和顾小侯爷,他这大燕第一宦官还未当够三天就要没了,缪慈的内心早已彻底绝望。
他甚至在心中诅咒,若眼前这个虚弱不堪的帝王立即咽气,是不是一切就能结束了。
“宁安见过皇上!”
“陛下,是公主她执意要见您,奴才拦不住啊......”缪慈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求饶。
容璟疲惫的摆了摆手,心中想的却是,若此刻跪在这里的人是张奉才,他必然要加上“启禀陛下”四个字。
缪慈只好退了下去,蓝奴也在容妙嫣的眼神下离开。
偌大的宫殿内,多了一个人后,多了一抹鲜活的气息。
“宁安,你竟没有走。”容璟看着容妙嫣,眼中闪过几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