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过是让小五看到了夏荷是如何谋害容珞的,又赐了他一把剑而已。”
顾澜听到容璟这句话的时候,大脑“轰隆”一声,浑身的血液凝结,冻成了寒冷的冰霜。
她此刻,才终于明白了那日在鹊坊,念夏对自己说的话。
“既然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就只能......顺水推舟。”
“她不止是丫鬟,宫女,奴仆,她叫夏荷,是容珞此生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人。”
容珞和夏荷,只是这座皇宫中无依无靠的公主和宫女,面对容璟对幼弟的猜忌算计,她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只能顺水推舟,用性命博取一线生机。
容璟故意找了一名侍卫,先获取夏荷的喜爱,再让这名侍卫和容珞“在一起”,以此刺激夏荷,导致夏荷背叛了自己的主子,用这一行为向容珩证明了宫中没有情谊,只有利益与无尽的欲望,却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而实际上,夏荷和容珞早已猜到容璟的所作所为,夏荷故意装作对侍卫情根深种的样子,说不定容珞也是故意与侍卫纠缠不清,她们顺着容璟的意反目成仇,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戏。
这场戏的代价,是夏荷的性命;
是容珞假死隐姓埋名,再也不是大燕的长公主;
是容珩要亲眼看着他的姐姐受尽折磨,亲手杀死那个保护自己的宫女!
从此以后,容璟对容珩彻底放心。
是啊,没有人会看见这样的情景后,认为那个杀了宫女的孩子还能做个正常人。
“他那时才九岁,”顾澜漆黑的眼眸化为赤色,她死死地盯着容璟,声音带着质问,“你就要逼他杀人。”杀的,还是与他情同姐弟的宫女。
念夏说过,潇妃随先帝死后,是夏荷照顾着孤苦无依的容珩姐弟俩,还有小酒,他们四个曾一起在掖庭生活了一年时间。
如今,她和念夏一样,都不会忘记夏荷这个名字。
若没有她的存在,容珩或许就真的成为容璟想要他成为的样子了,是夏荷用自己的性命,守护住了容珩心中的善良。
容璟皱了一下眉头,他看见了顾澜眼中浓郁的恨,却毫不在意,甚至因为顾澜激动的神情而勾起唇角,仍旧温雅如贵族公子。
他淡淡的说:“小五可是天才啊,他聪颖早慧,杀个人怎么了,朕当年也不过十二岁,苏馨玉便让朕去杀人练胆,何况,夏荷杀了容珞,那是他的亲姐姐,朕这是给他手刃仇人的机会。”
“再怎么聪颖早慧,他也是个人,不是冰冷无情的兵器,容璟,你第一次杀人时,难道不怕。”
顾澜悲恸的闭上双目,掩盖着眼神中的杀意,呼吸急促了几分。
她当年第一次杀人时,也只有九岁,杀的是个穷凶极恶的死刑犯,可即便如此,当那个人没有反抗能力的倒在她面前,身下蔓延起鲜血时,她还是生理性的吐了出来。
就是因为她经历过一样的事情,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恶心,对一个孩子来说又多么可怕,才更恨容璟的所作所为。
还有容珞——
顾澜似乎看见了念夏一袭纱衣站在亭台楼阁前的样子,那姿容倾城,风情万千的女子对自己吐出一口烟雾,迷蒙之中,似神女下凡。
这样的美人,是曾经被燕国先帝,萧凝,被兄长们放在手心里宠爱着长大的小公主,却一生都被困在夏荷的悲剧中。
“朕......已经忘记了,”容璟听到顾澜的质问,眼神有着一瞬间的迷惘,便摇了摇头,道,“他经历的,朕曾经,没有比他轻松分毫,他会明白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长大。”
容璟还记得刚十来岁的自己,被苏馨玉带着,走进了一处监牢。
苏馨玉让他杀了那监牢里所有的罪人,她说,成大事者要心狠,他若不够心狠,在这宫中就无法立足。
他在一开始似乎是害怕的吧,那监牢那么黑,又那么冷,里面的罪人像狗一样被铁链锁在刑架上,只能无声无息的用眼神求饶。
但很快,他就不怕了。
这些人本来就受尽折磨,奄奄一息,他不过是在给他们一个痛快而已,他是在为他们解脱。
“那容珞呢。”顾澜最后问道。
容璟微微皱眉,眼前闪过一个模糊而姣好的影子。
这件事过去了十年,他已经记不清容珞的面容。
容珞是容寰唯一的女儿,自小被父母兄长宠着,却一直与他亲近不起来。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不够和善,可屡次亲近仍不得其法,容璟后来也就不再强求,直到他知道,原来他根本不是容寰的血脉。
怪不得呢。
他的父亲,生母,他的兄弟,妹妹......从始至终,真心待他的,就只有一个小五而已。
“朕要感谢她才对,不是她死在夏荷手中,小五怎么能看清这皇宫中的尔虞我诈,欺骗阴谋呢。”容璟平静的回答。
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
顾澜猛地睁开眼,双眸血红,是择人而噬的凶戾。
她放在身后的手已经摸到了枕下藏着的匕首刀鞘,用最后的理智克制着心中的嗜血,深深的凝望着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