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宣十二岁那年,清明节,飘着小雨,
父母带着他去祭拜故人,他撑着小伞,跟在父母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水坑。
落下一段距离时,杨母冲他招手,扬声喊道:“小宣,快过来。”
杨宣应声道:“妈妈等我。”
他一路小跑,去追杨母,不慎一脚踩进水坑里,污渍溅出,落在白色运动鞋上。
他特着急,这可是第一天穿的鞋!
杨宣抓住杨母的手,伸着脚,催促道:“妈妈快给我纸,快点快点!”
杨母从包里拿出一包纸递给他,他抽出一张,蹲下身,用力地擦鞋,擦着擦着,污渍不仅没擦掉,反而变成了红色,红色越擦越多,怎么擦都擦不掉。
杨宣攥着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杨母摸摸杨宣的脑袋,安慰杨宣,“小宣乖,不哭,让爸爸再给你买一双,”再低头一看,吓一跳,“怎么回事?你受伤流血了?快把鞋脱了,妈妈看一下。”
祭拜完毕的杨父也吓一跳。
杨父扶着杨宣,杨母帮忙脱鞋子,这一脱,三个人都到抽一口冷气。
杨宣的袜子也变成了红色,且红色竟然还在漫延,像要吞噬掉脚后跟处保留着原色的袜子。
再脱袜子,连脚丫子都红成一片。
杨母小心翼翼地触碰杨宣的脚丫子,抬头问杨宣,“疼吗?”
杨宣因心疼鞋子,哭得一抽一抽的,闻言只摇摇头。
杨父冷静下来,回道:“不是受伤就好,鞋子袜子直接扔掉,再回家好好洗下脚。”
杨父一把抱起杨宣往停车的方向走,杨母提着鞋子跟袜子,一路找垃圾桶,最后没找着,提着上了车。
杨父刚启动车子,坐在后座的杨母就惊呼道:“老公快看,小宣脚上的红色没了!”
杨父立即扭头看过去,白嫩的脚丫子上果然不见一丝红色。
这个红色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杨宣根本不管自个儿的脚,伸手往座位底下去摸鞋,摸到了,拎起一看,红色居然也没了!
杨宣开心了,凑到杨父眼前问道:“买新鞋子的钱能不能直接给我啊。”
杨父的视线由杨宣的脚,移至杨宣的脸上,他笑着刚想回答杨宣,就见杨宣两只眼睛都透出一抹红色,看上去诡异至极。
杨父的笑彻底僵在了脸上。
杨宣父母带他看遍了全国的眼科医院,都得不到一个原因,一个解决办法,好在杨宣的眼睛不痛不痒,没有任何感觉。
自此,杨宣的鼻梁与耳朵承担了重担,时刻戴着墨镜,只有身处黑暗中,或独自待着,或与父母在一起,杨宣才能看到属于这个世界,原原本本的色彩。
起初杨宣很嘚瑟,毕竟戴着墨镜能耍帅,他嚷嚷着让杨父给他买了好几副墨镜,每天换着戴,跑小伙伴面前插着腰让人家夸他。待时间一长,新鲜劲过去,杨宣便不耐烦了,任由杨母怎么哄,他都不愿意再碰一下墨镜。
后来,杨宣长大了,懂得墨镜是用来保护他,免他遭受别人的闲言碎语、指指点点。他也逐渐习惯了墨镜,将墨镜当成衣服,人怎么可能不穿衣服就出门呢?
杨宣第一次找同行人共同旅游时,目的地是敦煌,他与同行人从神秘瑰丽的莫高窟出来,爬上鸣沙山,坐在最高处感受着夕阳照射下的壮观美景,难掩澎湃的心情,于是一激动,他决定来个坦诚布公,拍了拍同行人的肩膀,问对方想不想看他摘下墨镜。
一路都在好奇的同行人忙不迭的点头,然后杨宣就把墨镜摘了,再然后,第二天他去找自认为已经培养出感情的同行人时,找了个寂寞。
他闲来无事,把同行人分门别类了一下,大致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单纯好奇,像小孩好奇圣诞老爷爷的口袋里有没有糖果,他们会用眼神传递信息,不会开口问。
一种是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缠着他或直接、或间接的问原因。
陈绽属于哪种,他不知道。
因为陈绽有可能仅仅只是对他能看见纪录片里的那个男人感兴趣。
他下意识地看向陈绽,再上车时,他选择了坐到后座,故只能看到陈绽的后脑勺,跟握着方向盘,白嫩纤细如春笋般的手指。
他想,如果陈绽看到他的眼睛,会有什么反应?
陈绽瞟了眼后视镜,见杨宣看着窗外,神情犹豫,便收了自己开口说话的打算,等着杨宣主动。
果然,杨宣挪到了位置中间,倾身靠近驾驶座椅。
他说:“我可以看到那个男人应该跟我的眼睛没有关系,所以你别再打我墨镜的主意了,它没碍着你。”
陈绽没想到杨宣开口提的是这个。
说实话,她对两个都好奇,杨宣墨镜下的眼睛,纪录片里的男人。但她的重点在于大汖村的七尊神像,那个男人她没时间去摸透了,路上摸个杨宣的眼睛还是有时间的。
陈绽问道:“怎么说?”
杨宣尽量挑重点说:“我十二岁就戴墨镜了,距离我看到那个男人中间隔了十二年。这十二年里,别说奇奇怪怪的人了,我连一只苍蝇都没比别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