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绽的父亲,陈林意去世了。
同她爷爷一样,死得突然。
她爷爷去世前一天晚上,无任何病症,无任何不适,早上保姆敲门叫起,没得到任何回应,等陈林意开门进去,人已经躺在床上没了气息。
陈林意也无任何病症,无任何不适。
当时陈绽喊完人,黄管家闻声而来,几人合力将陈林意往医院送,陈绽心急如焚,脚下连踩油门,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她硬生生缩短了一半时间。
到了医院急诊部,她等上半个小时,等来一句医生让她节哀。她怔了好久,才想起问医生,死因是什么。
医生摇摇头,“从你说的情况来看,应该属于猝死,但是我们并没有找到其他伴随症状。打个比方,就像球落到地上直接不动了,连惯性弹动都没发生。包括心脏,也检查不出任何导致停止跳动的原因。”
陈绽开车回到陈家,停车熄火,开门下车,沉默着抬脚就往庭院里走。
传入耳中的哀歌依旧咿咿呀呀,婉转悲戚。
陈绽扫视了一圈,脑子里竟在想,幸好这庭院够大,不然第二个灵堂往哪放?
只是依她爷爷的脾气,恐怕会指着她爹骂不孝子,说灵堂离这么近,哀歌吵到他了。
或者……会骂陈林意,怎么这么早就下去了?
有一抹淡黄色自她眼前落下,她看不清是什么,太模糊了,真的太模糊了,伸手去抓,抓了空,只能感受到一阵凉风从指间滑过。
她忽然又想,她爷爷骂陈林意的时候,会跟她一样哭吗?
黄叔从小看着陈绽长大,他跟在陈绽身后,想安慰两句,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所有的言语,在短时间内,连续失去两位亲人的痛苦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看到陈绽右手上扬,动了动,然后转身看着他,“黄叔,麻烦你把六尊神像送到我房间,我去一趟我爹的书房。”
她要去找那本书,就是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她还能不能找到。
黄叔点点头,依言离开。
陈林意非常骄傲陈家是一个有历史厚度的家族,他为了使自己符合这一点,往书房里搬了好几箱书,大部分还跟历史与神话传说有关,哪怕他压根就不喜欢看书。
陈绽经常吐槽他穿什么僧袍装什么高僧。
陈绽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拧开,推门而入,再绕过办公桌,看向铺满整个墙壁的书架,幸好几箱书的量只有三分之一。
陈绽细想片刻,那本书隐约露出来的封面好像是黄色的。
她从第一格开始,把封面是黄色的书一本一本的抽出来,最后总计十六本。
待她回到房间时,已是半夜十一点。
她打开灯的瞬间,就往床尾的方向看过去,书桌上果然放着陈家世代以来深锁着的六尊神像。旁边还放着一整套她画画的工具,想是黄叔一起带过来的。
她房间的风格与这中式别墅南辕北辙,极简的性冷淡风,主黑白灰三色,再用红色加以点缀,例如黑色的单人沙发上一定会摆着一个红色抱枕,甚至旁边茶几上放着的茶叶都叫大红袍。
其实她爱喝无糖可乐,但她找不到带红字的可乐。
再例如,她画画的窗台边,刷着高级灰的墙壁上,挂着她的自画像。
自画像里的陈绽,右手比了个耶高举头顶,左手拿着一颗剥了糖衣的棒棒糖,与肩膀平行,脸颊微微挨着右手手臂,眼睛弯成了一双狐狸眼,背后是一片放飞正在升上天空的红色气球。
房间里除了这幅自画像,与画架上钉着的正在画的小丑之外,不见其他陈绽画的画。
她换上白色棉布拖鞋,再抱起装书的小纸箱走到书桌旁放到地上,拉开椅子坐下,从小纸箱里摸出一本书开始翻阅。
翻至一半时,陈绽确定书里讲的内容与神像无关,又摸出第二本书。
结果第二本书还没翻开,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连敲了几下,似乎有点急。
陈绽转过椅子,看向门口,“谁?”
门外人回,“是我,黄叔。”
陈绽起身朝门口走去,黄叔继续道:“李姨刚找我,说老夫人突然不对劲,你过去看看吧。”
老夫人指得是陈绽的奶奶,余秀莲。
陈绽心中一紧,又是突然?
她下意识地回头,扫过六尊神像,确定没有第三尊神像闭眼之后,默默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匆匆赶往余秀莲的房间。
十年前,余秀莲患上了老年痴呆症,陈林意雇了保姆贴身照顾她,家庭医生也是隔几日来一次,所以余秀莲被照顾的很好。
只不过即使被照顾的很好,患上老年痴呆症的时间久了,余秀莲还是慢慢地苍老了下去,明明实际年龄比陈绽的爷爷小上十多岁,看着却像大了十多岁。
五年前,余秀莲最后一次拉着陈绽的手,叫她的名字,叫她乖孙女,自那以后,余秀莲就再也不认识任何人了。
陈绽连拖鞋都没换,借着路灯与月光,同黄叔一道穿过中间花园。这个季节,花园里的花开的不多,只开着木芙蓉与万寿菊等三四种花。
中间花园的对面有一栋两层楼小洋房,余秀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