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异想起入水前云游说的那番话,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没想到就连云上的这些资历老得不能再老的牛鼻子也会信那什么寒潭保护道祖金身,又或是保护弟子免受神威压迫一类的鬼话。
这潭水多半是后来形成,很可能和道祖根本就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他老人家的神威与执念满洞窟,却不是仅限于那寒潭中。
当然也有可能是前人刻意编造出这故事来哄骗人,好让这元神窟变得更神秘些。
那些葬身在寒潭底的人可就有些冤枉了,毕竟道祖心慈,神威再强多半也是压不死人的,倒是因为要去渡那莫名其妙横在眼前的潭水,最终不得已被呛死在水中,还真是千古奇冤。
既然先前的那些理由都站不住脚,那么道祖为何要留下这强大执念自然是另有缘由,不难猜测多半是与他老人家念叨了一生的“道法”息息相关。
如此一来,苏异的思路便又回到了那“不修道法焉得道心”的八字教诲上。
神像底下打坐修炼的人须得收敛气息平心悟道,显然正是因为道祖希望来者暂时摒弃对提升修为的执着,倾注心力于领悟道法之上。
只可惜似乎并没有多少人愿意这么做。
苏异能清楚感觉到刚才令自己陷入“垂死之际”的,不仅有浓郁灵气形成的无上神威,还有一股由心而生的寒意,否则断不至于半点也动弹不得。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股所谓的“寒意”其实是心境上的压制,而非遭遇冰寒所致。
那阵阵仿佛弥留时回光返照下听到的神音,大概也都是自己的心声而已,当初在修罗道里行走时吃尽了苦头,原以为此后无论小事大事都能泰然处置,不虞慌乱,却没想这心境压制之法竟都用不着趁虚而入,悄无声息地便慑了人心神。
云上观里之所以有人能听到神音,只怕也是因为心境各有差异变化,至于有没有人天运加身,因此误打误撞到达“心斋坐忘”之境,却是无法知晓了。
在那诸多神音里,唯有最后将人喝醒的一声属真。
想必“凌道一虚指”也是相似的路数,所谓“凌驾于一切道法之上”指的大概是自身的无上心境,而后“破尽万法”才是睥睨天下武学的豪情。
至于要如何将心境与武学结合起来,苏异倒也不是没有经验,“卷白一剑”的取胜之道便是特别依赖敌我心境上的差异,但要像“凌道一虚指”那样主动将心境的优势融入到神通之中,以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一时半会自然是无法做到的。
然而万事开头难,如今总算过了最难熬的一关,就算前路漫漫,那也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远不如找不着门径那般令人丧气绝望。
更何况现在有心境的辅佐,什么时候能悟来一驾“马车”在那漫漫前路上疾驰一通,说不定也就赶上了。
如此一直枯坐入定,算算洞窟外传来隐约的报晓钟声,从进来到现在一共响了七次,那就是过去七天了。
这天苏异听到静谧的元神窟里响起窸窣的声音,睁眼一看,便见到驹铃已经站在面前,捋直了道袍,似乎正等着自己醒来。
“你悟完了?”苏异奇怪道。
驹铃却是摇头道:“师父说了,一次只能在这里面悟道七日,七日一过必须尽快离开,否则一味地入定容易钻牛角尖,滋生心魔。”
苏异一怔,随即心想这倒也很合理,他口中的心魔想必就是那股寒意,在这里面待的时间久了,急于求成之下确实容易着魔,估计鲜有人像自己一样上来就勾出了所谓的“心魔”,也早早地便将其解决了。
既然前辈老人有言在先,苏异也不敢不听,便随驹铃一起渡水过寒潭,一身衣衫又再度打湿。
两人自重逢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提起这几年各自的遭遇,便趁着此时云游不在,停下来聊了几句,自然包括那些对师尊“大不敬”的话,相互了解了一番各自的经历后,又是唏嘘不已。
驹铃倒还好,只是那一份枯燥令得苏
异直喊宁愿多死一次也不要在这山上枯坐三年之久。
而苏异的经历那可就要丰富得多,那一次的“真死”经历听得驹铃心头直跳,饶是知道他如今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却还是忍不住要心急一番。
不是苏异讲故事的技巧有多好,只因那些事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绝命崖传出来的消息驹铃也有听说过,所以此时才会这般后怕又庆幸。
苏异将衣袍拧成一股麻绳,挤出一大滩水,一边问道:“还记得当年的约定么?这几年可有好好修炼,将云上的绝学全都学到手。”
他只是随口一问,玩笑居多,驹铃却是认真思索,然后才答道:“要将绝学学全,三年太短了…不过以我如今的修为一定能帮上你忙的。”
苏异与他早就用不上客气那一套,便坦然接受道:“正好过些日子需要你的帮忙,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这山上,将道法悟通了吧,否则你师父又要有怨言了。”
驹铃欲言又止。
苏异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驹铃却是摇摇头道:“那就都听你安排。”
苏异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只是拍了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