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亡山的曲折山路里,难得还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朝驰关驶去。类似这般拖辎带重的,走不了山间捷径,便只能慢慢在大道上晃悠。
“你这马车坐着竟比我那辆要舒服得多。”赵睿半躺在马车中的坐塌上,发出一声舒适的长叹,道:“你们朝天阁是不是藏私了,将好东西全留了自己用?”
袁世杰笑了笑,说道:“你的棋子都要跑光了,你这下棋的人还在这研究马车呢?”
“跑了?”赵睿惊坐而起,问道:“谁?”
“段风,冯玉,还有…楼古咢,都走了。”袁世杰说道,“倒是还有个司空大人还在。”
赵睿眉眼间涌现怒火,似要发作,却又随即消散,似乎是欣然接受了事实,道:“罢了。”
袁世杰安慰道:“其实也不能全怪师兄,毕竟天衍道的大当家都出现了,他若再不跟过去,怕是真要被人将便宜给捡了。”
“大当家?”赵睿心中疑惑,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说道:“算了,天衍道的事情我没什么兴趣知道。”
“其实我早便看出段大哥存有异心,我与他有诸多合不来之处,唯独追捕苏异一事上目标一致而已。只不过…本以为他就算是为了争那功劳,也能忍到最后才是,却没想到如此沉不住气。”
“这你也能算得出来?”袁世杰奇道。
“马后炮,马后炮…”赵睿嘻嘻一笑,又忽地正色道:“不过这倒不失为一爻值得细究的后天卦。”
接着便见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奇怪的阵盘,上有乾坤坎离等卦爻,却又不是八卦盘。其中更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怪异的符号。
“这是什么?”袁世杰从未见过如此形状奇特内容大异的“八卦图”,便凑上前一看,好奇问道。
“周天易数的卦盘。”赵睿埋头在那阵盘中,手指在上方缓缓滑动,不时拨弄上面精密的机括,像是在推演着什么。
“先天卦为定数,后天卦为变数…”他也不管袁世杰能不能听得懂,兀自解释道:“一场完整的推算必定是先天卦与后天卦齐备。推演先天卦有死算法,不算什么难事。难就难在后天卦,变化繁多,虽有一些定式可用,可一旦出现大的变数,便常常要推倒重来…”
袁世杰看着他的手指飞快地摆弄着那卦盘,拨弹着比绣花针都粗不了多少的无数机括,饶是自己一身修为强悍,也不由地直呼头痛。
“好在
大当家和段大哥这两个变卦出现时,推算已接近尾声…”赵睿手指忽地一停,将一枚指针拨向了“巽”位,说道:“只需再改这最后一爻,便可算出新的卦象。”
“我这卦盘里,乾为胜,巽为负。如今卦象已变,八分乾卦已去了三分,巽卦有后起之势。”
“什么意思?”袁世杰问道。
“简单点说,若是一直依我的吩咐去做,我至少有八成的信心,这场追捕会走向我们想要的结局,便是将完成渡劫的苏异带回朝天阁。至于现在嘛…而且周天易数有道——‘一卦变,卦卦变’。我对那‘大当家’又是半点也不了解,后事如何,实难推断。”
赵睿在那卦盘上胡乱抓了一把,将那还未演到最后的卦象给抹去,宣告着他已经放弃了这盘推算。
他长出一口气,叹道:“也罢,反正该做的都做了,我也已经尽兴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与我无关了。”
“那你还去不去驰关?”袁世杰摇头笑道。
“你去不去?”赵睿反问道。
“我是朝天阁的人,自然要去看一看的。”
“那我也去看一个结果好了。”
…
此时的苏异看着“楼古咢”模样的大当家,愈发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诡异,与自己曾经交过手的那位楼古咢全然不同。
再看他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可楼古咢明明使的是大刀。此人伪装成楼古咢,却又不把戏做全,当真是叫人费解。
“这里是…西郊绝命崖?”穆兰心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先前她只以为是自己一时紧张过度,有了臆想之症,这时看清了四周,才发现并不是错觉,愕然道:“我们刚才不是还在关南之外吗?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了?”
“穆家小姐,多谢你带路了…”大当家发出一阵怪笑,说道。
“苏兄,我…”穆兰心有口难辨,更不知从何说起。
苏异自然不认为她会是陷害自己的那个人,只是想不明白在赵降的传信中听上去像是“自己人”的镇南将军府,不知为何会倒戈投向朝天阁。
否则他又何至于轻易落入“镜花局”中。
但此时已没那个闲工夫去细究到底是赵降出了问题,还是镇南将军府出了问题。
便见苏异后退一步,贴近穆兰心耳旁,用喉音说道:“兰心,听好了。我知道不是你陷害我,你不必自责。能走到这里,已是给了我很大的方便。接下来
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和我走得太近,对你不好,对你们将军府更不好。你很聪明,一定能听懂我在说什么的,对吧?”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大当家朝两人缓缓走来,望向两人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两个顽劣的孩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