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生心中那叫个感动啊,要知道现在士庶阶级分明,他们这样的底层庶民与书香人家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人家赵家祖上还出过三品大员,如今就算是寒门那也终究是有个门,林家是什么?纯粹的庶民!别说什么祖上,他们能知道自己爹娘不算孤儿就不错了,哪有什么庞大的家族史?
总而言之,林长生对赵家,从始至终就是感恩,非常感恩,特别是人家居然还跟他家结为姻亲,那是真正看得起林家,林长生心里就差感恩戴德了。
当然,也不能说这时候的庶民就真的这么贱,封建阶级思想根深蒂固是个原因,其实也有赵老太爷的客气尊重——对林长生这种一辈子土里刨食的人来说,或许他不知道什么叫尊严,可事实上,当如赵老太爷这样的人尊重他,维护了他的尊严之时,他便很难不感动。
于是,他急忙表态,什么介意什么生分不存在的,只要赵老哥看得起他们,两家又是姻亲,以后自然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定要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他毫不做作的真诚也打动了赵老太爷,其实,从一开始,他真没怎么把林家这位老实人看眼里过,但没想到,人家这么厚道,他自然也更得表态。
赵老太爷也是个有决断有手腕的人,当场就对赵家一众人道:“谁有意见就自己滚,别跟我们一起!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马贼会因为你是读书人就放过你吗?一个个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关键时刻帮不上忙还掉链子!”
“谁再闹,咱们就分道扬镳。反正不管你们怎么走,我是要跟林家一起的,不愿意的,狗眼看人低的,就自己给我滚!”
这话说得可谓是相当重了,比之前拐杖打的那几下还让人脸疼。
他们嘴皮子倒是会说,但真被自家老头子这么一番恐吓,才终于后知后觉,是啊,到现在,他们连赖以为生的车马物资都没有了,和林家一样,沦为了彻底的流民,又还有什么可显摆的?最重要的是,以他们的体格子,没有林家这群泥腿子帮忙,且不说能不能对付马贼,就算没有马贼,他们逃出去了能自己活着逃到安居之处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接下来赵家人都老实了。
而江岑也没真让林家这些人留下来看人家里的笑话,赵老太爷训子训孙那是给他们面子,但他们真一直盯着看那就给是给人难堪,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所以她赶紧就招呼林家人去寻找物资去了。
等赵老太爷把赵家人都训老实了,林家这边出去找吃食的人也都陆续回来了,带来了一些地瓜野果之类的东西。
现在马贼还在搜山,便是找到肉食也不能开火,大家只能就这这些东西赶紧吃下去,好歹垫垫肚子,然后便是继续跑。
这个跑也是有方向的,在意识到这个世界即将天下大乱之后,哦不或者说已经有了混战雏形了,江岑心里就有了决断,北逃是不可能的,可按原计划向南去也没那么容易,思来想去,倒不如去往蜀中。
这段时间江岑也跟林六和赵家人打听过,早从前几年起,各地便有了起义兵,北方几个州刺史打着平叛旗号拥兵自重,脱离朝廷管控,后来更直接称王,战火频仍,也就南方还好些,这也正是他们一开始往南方跑的原因。可实际上,大庆朝已然呈现出亡国之象,北方叛乱迭起,南方又岂会有真正的安宁?不过是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而且这时候打战也不讲究基本法,更没什么人权,很多打仗的就把流民驱逐到军前做人肉盾牌,可以说是相当危险。
江岑想想都觉得可怕。
相比起来,在大庆朝从北到南都混乱一片的时候,蜀中却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蜀道难嘛,易守难攻,且对大多数人来说,蜀中到底偏僻,某些世家甚至始终认为蜀中属于蛮夷之地,因而反倒没怎么受到战火波及。
当然,这也不是就说明蜀中有多么好,在比较封闭的地方,也许会更愚昧落后,但江岑划拉来划拉去,还是觉得这里比较好,毕竟他们的条件,去蜀中猥琐发育还是可以的,关键是要避开战火。
别看现在都是冷兵器时代,好像没有热武器那么牛逼哄哄,可实际上对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而言,战争就是个巨大的绞肉机,能把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
所以,从一开始江岑就选好了道路,如今大家因为她运气好,也是默认由她领头,主导逃跑方向。
如此大家又跑了一天,不得不说,深山老林里还是有点好处,一来可以遮挡身形,丛林茂密也没那么热;二来山路崎岖,马匹通行不易,那些追兵一时半会追不上来。
有利就有弊,树林里蚊虫蛇蚁也厉害得紧,好几次都差点因为赵家女眷的惊叫引来追兵。
到了晚上,大家才坐下来休息,不是不想跑,而是跑了一天跑不动了——要知道之前他们夜里赶路,这就相当于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加上树林茂密黑漆漆的也不敢乱跑,毕竟不敢点火,大家只能围坐在一起暂时休息。
好在有神水支撑,林家又拿出路上找到的吃食分下来,虽然少,但也能补充点体力。
就这么,也是惴惴不安的度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