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打量了一圈,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咕咕的声音。
饿,饿到了极致。
江岑感觉到胃里都仿佛在燃烧一般。
或许燃烧形容得并不准确,但那种煎熬的滋味,也差不多了。
饿啊饿啊,饿的挠心挠肺,饿的全身难受。
她使劲儿压抑住这股饥饿感,闭上眼睛,开始整理目前的情况。
隆昌四十三年,禹州大旱,连续三个月滴雨未降,下辖白云县旱情最为严重,加上去年秋季水涝冬季雪灾,农民早已颗粒无收,官衙开仓放粮赈济也无济于事,何况大旱过后又紧接着来了蝗灾,蝗虫过境,吃光了一切看得见的绿色植物,原本还不舍得离开家乡的百姓彻底没了活路,纷纷扶老携幼举家逃荒。
白云县上林村,林长生家因着要等待生产的儿媳,成了最后一拨逃荒的,这走在最后,遭殃最重,连带一路上能吃的树皮草根都早已被扒光,一行人背着那少得可怜的粮食,饿的前胸贴后背,一点也不夸张。
好在林家条件还算不错的,跟着逃荒队伍走了小半个月,粮食就不说了,他们还有一辆驴车——本来林家是还有牛的,灾荒之前他们就是村子里比较富裕的人家,但因为接连的旱灾加蝗灾,地里颗粒无收不说,村子里牲畜还接二连三死亡,担心是牲畜的瘟疫,怕牛也要遭瘟,加上当时林家儿媳马上就要临盆,也找不到什么肉食补营养,干脆就宰了牛。在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杀牛的禁令了,灾荒年间人都要活不下去了,哪里还顾得上牛?
只是天气热,肉也不能久放,干脆分给了村子里的大家伙,而那也算得上是林家最后的饱食记忆了。到如今,别说肉,就是正儿八经的粮食都吃不上,大家手里现在就剩一点地瓜干一点米糠为主掺了点苞谷面的饱腹之物,还得斤斤计较藏着,等实在饿得不行了再啃上两口。
这么饿的情况下,林家人不是没打过这头驴子的主意——虽然同样因为没食物,还要被鞭打着载人载物,这驴也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但没有办法,家里还有妇孺,相比别家,林家本来就是为了等生产的儿媳才拖后了几天上路,如今就算逃荒途中没办法坐月子,也总得让人得到点休息吧。刚生产的妇人和嗷嗷待哺的婴孩儿,还有原主江氏这么一个老太太在,这驴车就必须得存在。
是的,江岑现在这具身体便是林家老太太江氏,她一生孕育了十二个子女,不幸夭折了三个,立住了的便有九个孩子,只是老三在十七岁的时候服徭役遇难身亡。于是到如今,林家下一辈中便有八个孩子,其中五男三女,老大家儿子都满地跑几个大孙子都能当壮劳力使了,最小的女儿才十岁出头。林家便是依靠着这种劳动力优势,家里男丁多,才在村里发展的比较好。
只可惜,灾荒年一来,曾经打得再好的底子都白搭。而且林家人还运气特别不好,林家老四媳妇去年夏末秋初上了身子,当时还只是洪涝,哪里想到接下来会有雪灾,开年没好过几天就又是旱情又是蝗虫过境,偏生这孩子呢,也特别命大,就这么折腾着还一直坚持到了生产这天,林家为了等这个孩子出生,一家人硬是拖到成了村子里最后一波逃荒的人,而在此之前,嫁出去的林家两个女儿早都带了信,已经跟着夫家各自逃荒走了。
逃荒出来之后,比起那些家徒四壁的人家,林家好歹还是有点底子的,不然一堆的老弱妇孺根本就活不了这小半个月。
但是,江岑知道,不管是粮食还是这辆驴车,都撑不了太久了。
得想个法子,绝对不能再走上前世的老路。
前世,林家仗着有点底子,家里男丁也多,一开始老弱妇孺谁都没抛弃没放弃,但一路走过来,再有底子也经不住这么多人一起消耗,粮食飞快见底,半个月的时间,就把最后一头驴给杀了,之后粮食也基本见底,打这儿开始,女人孩子就开始挺不住了。
最开始是老四家媳妇,她本来营养就不好,没有奶水,孩子也饿的嗷嗷哭,后来她偷偷放自己的血喂孩子,本来就备受环境磋磨,这一下子没坚持几天就倒了下去。
然后这个小婴儿也没保住,在没了娘之后,哪怕原主这个当奶奶的接过去养,把自己能给的所有口粮都省给他吃,也还是没撑几天,孩子就无声无息死在了江氏怀里。
江氏本来也是一直强撑着,这个用尽了全家心血保住的孙子没了这事儿给了她巨大的打击,她一头栽倒下去。
后来,三个儿媳妇割肉煮汤喂给她吃,她才挺了过来,当时她并不知情,更不知道三个儿媳把她救活还没停止,还偷偷割肉煮给自己孩子吃,结果可想而知,饥饿受伤感染等等原因,不过十来天的时间,这三个儿媳也是陆陆续续倒下,然后没了。
她直到最后亲自去给挺到最后的大儿媳收殓,才发现这个真相,当时就差点昏死过去。还是看到几个孙子孙女,才努力振作了起来。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就在当天夜里,他们这一波逃荒的人就遇上了山匪。
为了保护家人,林长生最先被杀,紧接着老大重伤,老二死亡,老四滚落山崖下落不明,老五被山匪裹挟冲进奔逃的人群,就此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