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泽湾时,已经十点钟了,别墅里静悄悄的,只在一楼开了夜里用的小灯。
秦昭推开门,就看到玄关处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是林盼的字迹:
“昭哥,如果你还没吃晚饭的话,电饭煲里有山药乳鸽汤,在保温状态,可以直接盛出来喝。你中午就没有吃多少,不要因为伤心就不吃饭,把身体养好才有精力照顾爸爸呀。”
秦昭心下一暖,走到厨房去,电饭煲里果然是山药乳鸽汤,水汽升腾,香气扑鼻。
秦昭已经吃过了晚饭,但还是拿了个碗盛了一点出来,鸽子肉炖得很软,汤也醇香。
秦昭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愧疚,是他邀请的林盼一起去h市旅行,现在不仅放人家鸽子,还让人家反过来照顾他。
想了想,秦昭下楼,把玄关处的便签纸撕下来,添上一行字,重新贴在了林盼的房门前。
-谢谢,汤很好喝。
等这段时间忙完,他再好好感谢林盼。
喝完汤,洗漱完,秦昭躺在床上,今天一天发生了好多事,几头奔波,按理说他应该困极倦极,然而此时此刻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纷乱地放映着一些往昔和今日。
他先是想起秦瀚海。
那个从来魁梧健壮的男人,那个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什么也击不垮他,可他怎么突然就倒下了呢?
从急诊室转到神经外科,最后转到icu,男人始终闭着双眼,脸色苍白,脆弱的就像一张纸,他甚至怀疑插在男人身上的管子都能将男人捅破。
生命原来是这么脆弱的吗?
他又想起唐仪。
他的母亲出自名门世家,从来雍容优雅,仪态翩翩,他几乎不曾见过母亲失态,可是今天,母亲在医院里泪流成河,无助的像个孩子。
从容不迫挨不过世事无常。
他也想起秦望。
是从小仰望的哥哥,也是夜深人静时无数次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在秦瀚海眼里,他似乎永远也比不上秦望。有秦望珠玉在前,他这片瓦砾无论做出什么成绩都显得不足为奇。何况他还是块扎人的瓦砾,常令秦瀚海怒不可遏。
可是今天,他们告诉他,珠玉不是秦家的珠玉,他这块瓦砾才是秦瀚海心中的珍宝。
然而秦昭心中没有丝毫的快意。不管是看能力还是看经验,哥哥都是秦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难道最后要输在血缘上吗?他无意与秦望争,更没脸坐享其成。
兜兜转转一圈下来,他最后又想到秦瀚海。
印象里,男人向来手腕强硬说一不二,他不认可的事情,绝对不会给予任何支持。可是秦望说,在他因为自己的性格得罪了不少圈里人招致黑料不断时,是秦瀚海在帮他善后。
男人并不认可他的职业他的理想,但一直在暗中帮助他继续这个职业追求这个理想。
秦昭形容不出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第一次觉得“父亲”这个词除了代表着威严、强势与斥责外,居然也能和柔情相关联。
可是秦瀚海既然曾经帮了他那么多,现在为什么又要逼他回去呢?秦瀚海也嫌弃哥哥不是亲生的吗?
他理解秦瀚海想要将打拼了一辈子的家业交给他,人都是有私心的,可这对秦望不公,对秦家其他孩子也不公。
秦家祖训,家业须由最优秀的后辈继承。
他爷爷是,他爸爸是,而他不是。
在管理公司方面,别说秦望,就是跟秦远相比,他也差一大截。
这份爱太沉重,他受之有愧。
他的愧疚并不只这些。秦望还说,秦瀚海是因为他才进的icu,那么如果他依照秦瀚海的安排回到家里公司,秦瀚海会好起来吗?
他如果今后都听秦瀚海的话,秦瀚海会好起来吗?
他一旦回了公司,必定不会甘心只当一个坐享其成的摆设,他会尽全力让实力配得上身份,那么,他追求多年的音乐梦该怎么办?
他还没有写出得意的作品呢,他还没有在万人体育馆开自己的演唱会,现在就要放弃吗?
思绪乱成一团,秦昭睡不着,口干得厉害,起来到客厅倒了杯水喝,回卧房的时候,瞥见卧房旁边的琴房,窗帘没拉,月光照射下,黑白琴键泛着莹润的光。
鬼使神差的,秦昭折身进了琴房。
没有看琴谱,也没有去回忆某首特定的曲子,秦昭只是发泄一般,随心所欲的,自由的,快活又悲伤地弹着。
弹生命脆弱,弹世事无常,弹旁人欣羡目光下不为人知的苦楚,弹太沉太重的爱,弹以后或许不能再触碰的滚烫理想。
指尖在黑白琴键上翩飞,秦昭时而因为郁结情绪得到释放快活地发笑,时而又因现实矛盾依然存在悲伤得想哭,但哭笑都随心,他享受现在尚属于他的纯粹的音乐时间。
弹了许久,等秦昭感到有些疲惫,准备回去睡觉时,一转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