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脸上覆着白绢,高奇绩无法看清她的神情,但她眼中的光亮令他心驰神往!他竟有种自惭形秽的荒唐感觉,想为她做些什么,再多做些!
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思琪觉出了他的自责,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心中震动,他那样傲娇的一个人,能自责自省已是相当难得,于是轻笑道:“王爷不必为难,你做的已经够了!”
不论别的,单说他身为皇亲贵胄,亲赴庵庐抗击瘟疫,这在古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相当于现代的国家领导人前去疫情一线工作同样的道理。
李思琪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皇帝同意他来的,但肯定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高奇绩也不说客套话,他更关注瘟疫的形势,“听说截止到现在患病人数已经破百了!”
揉了揉太阳穴,李思琪声音有些沙哑,回答:“是啊,我预测最近这三天是爆发期,患病人数会剧增。”
重重地叹了一声,她接着说道:“甚至可能会出现死亡的病例!”
高奇绩闻言,眸色加深了几分,语调波澜不惊,“药材物资你不用操心,人手方面我来想办法!”
“好!”李思琪也不知为何自己就不假思索干脆直接地应下了。
或许是这一天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分身乏术的难处吧!
亦或许是下意识相信他真的有办法!
夜风徐徐,轻轻撩起李思琪围面白绢的一角,只微微一瞥,高奇绩就注意到她干裂发白的唇瓣,哪还有一点平日里的粉嫩莹润。
下意识地舔了下自己的唇,高奇绩淡淡道:“安顿好他们,你也抽空吃点东西休息会儿!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嗯,我已经和大家一起吃过粥了。”李思琪伸了伸懒腰,捂嘴打了个哈欠,“恐怕没时间睡觉,就去坐那儿打个盹儿吧。”
昨晚就没睡,今儿又忙了一天,实在太困了!
说着,她径直走向放药材的房间,寻了一把椅子,坐下闭目养神。
高奇绩立在院中,岿然不动,静静的望着这个筋疲力尽的女子。
然而,李思琪刚坐下,椅子还没捂热,容堂里就传来一片乱哄哄的嘈杂声。
她一个激灵站起,健步如飞,快速冲进了容堂。
原来是晚上刚收容进来的一位微胖的花甲老人发病了。
此时,老人已是满面涨红,咳喘连连,呼吸困难。
这老人她当时就特别留意了,一是他的发病症状跟风寒很像,所以就耽误了几天,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而今已成了重症病人,
再加上老人高龄,又饮食不加节制,肥甘厚味咸味食用太多,饮酒过度导致体内湿浊内生,内蕴湿热,灼伤津液,有一定的基础病。救治起来就更麻烦!
之前李思琪根据他的个体情况辩证加减了清肺排毒汤里的一些药材,喝下后明显起了效果,有所好转的,现在怎么会这样?
李思琪按下心中的疑虑,赶紧实施救治,嘴里不停安慰道:“老爷爷,您别着急,慢慢吸气呼气,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可惜事与愿违,医疗条件太差,抢救办法又有限。
老人的呼吸还是愈来愈急促,眼看着难受得抓心挠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李思琪,眼睛越睁越大,艰难地乞求:“救…救我!”
另一只手胡乱挥舞着,似乎在努力够触向希望。
就在他抓挠间,无意扯落了李思琪覆面的白绢,而后也犹如扯断了救命稻草般,手攥着白绢无力地垂落。
刘大夫、王章、徐嘉佑、蒋友文都惊呆在了门外。
师父张大夫叹了口气,高奇绩无波无澜,吩咐人将尸体抬走火化,患了疫病的人是不允许土葬的!
老人只身一人,没有亲人在身旁,倒也没有哭天抢地撕心裂肺的场面。
可李思琪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泪流满面呆愣当场!
还是张大夫沉稳老练,处事不惊!
他率先反应过来,找了个干净的帕子给李思琪擦拭泪水,又重新拿了块白绢给她戴上,安慰道:“丫头,不是你的错!咱们没有时间伤心难过,还有很多病人等着咱们呢!”
闭了闭酸痛的眼睛,李思琪坚定点头,“师父教诲的是!”
之后又是一整夜的忙碌,经过观察,李思琪发现,危重病人多是老人和幼儿,定是他们自身抵抗疫病的能力不足,因而要对他们倍加关注。
她又重新和几位大夫分析讨论了所用的药方,除却王章已知晓了她的方子,其余几大夫看过后皆赞不绝口。
大家一致认为此方性味平和,总体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要将清肺排毒汤中包含的麻杏石甘汤、射干麻黄汤、小柴胡汤、五苓散在救治中结合患者实际情况合理辩证使用即可。
大家都没有异议,李思琪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心中疑虑更甚,总觉花甲老人暴毙事有蹊跷,毕竟即使他病情加重,也不该去得这么快。
现在是特殊时期,又没有空闲时间,否则真应该解剖或交由仵作检验一番才妥当。
可纵然如此,也不能糊涂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