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柳氏厌恶原主的确认以及为什么厌恶自己女儿的疑惑,宝珠若有所思地出了正德堂。
之前原主就很少会往柳氏身边凑,正德堂随便派个丫鬟过来就把她打发了。
逢年过节的也是客客气气,按着过节的流程来,身边围着一群打趣逗乐的人,宝珠也只知道憨吃憨玩的,所以母女两人很少私下相处过,更别说握手或者拥抱之类的亲密动作了。
原主身边的人原先都道柳氏对小姐好,因为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瓜果肉蔬、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络绎不绝往金玉轩送,还感叹宝珠好福气。
但是刚才柳氏对宝珠的排斥,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
宝珠是百思不得其解,筹谋着该从哪里入手,好挖出真相,边走边沉思。
其他人以为小姐心情不好,也不敢吱声,于是在外人看来,这群人像打了败仗的队伍一样,期期艾艾地回了金玉轩。
这边厢,柳氏的第一心腹钱妈妈从厨房忙完,见着丫鬟捧着盥洗的盆盆罐罐从主院出来,内心涌起一股不安,便加快了脚步往里赶。
此时厅内打起了帘子,柳氏正歪在雕花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吴妈妈跪在一旁面色惴惴地打着扇子,抬眼见钱妈妈进来,终于见着了救星般长长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把扇子交给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吴妈妈拉着钱妈妈去了后偏房自己的住处。
“你这老货,怎么回事?太太近日里好不容易疏朗些,怎么又惹她不高兴了?”还没坐稳当,钱妈妈就抬手点着吴妈妈的额头问。
吴妈妈并不以为忤,苦笑着回钱妈妈的话:“好姐姐,这,这真怨不得我啊,谁知道那痴儿今天唱了这么一出…”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今天宝珠回来到刚才的事都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老吴,你可别添油加醋。这......之前是什么样子......现在看着倒不痴了?去寺里住一段时间,难道就大好了?”钱妈妈欲言又止,盯着吴妈妈的眼睛,确认她是否说谎。
“老姐姐,我可半点没打马虎眼,一路上都说要来给太太侍疾,拦都拦不住。进了绣房,大家都看着呢,进退自如,哪里有半点痴傻的样子?倒是夫人,表现得太过了些.....虽不是亲生的骨肉......何至于......”吴妈妈拍了几下大腿,跺脚说道。
“放肆,夫人也是你能编排的?你...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钱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吴妈妈的后背。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对着姐姐吗?旁的人我半个字都不会嘀咕的。”吴妈妈撇嘴道。
“对着我也不行,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做下人的,头一个就是要谨慎,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知道的就是不知道。”钱妈妈又点了点吴妈妈的额头,语气比之前柔和半分。
“哎,我的好姐姐,你说的这道理我如何不懂?只是我们装聋装瞎装哑了大半辈子,谁又能知道我们的苦?若是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这日子也没得熬头了。”吴妈妈起身,从桌子上倒了杯凉着的菊花茶,递给钱妈妈。
钱妈妈抿了一大口,接着说道:“怎么又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你现在的日子哪里不好?再过个几年的,求了夫人,放你出去荣养,儿孙在侧,又有体己伴身,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哎,这都是后话,谁知道老天爷给不给我这样的日子。你瞧着吧,那痴儿这么一闹,接下来还有的折腾呢。人呐,还是痴一点好。”吴妈妈摇了摇头,感慨道。
“好拉,你啊,别老说丧气话,好日子都在后头呢,再难,我们不都挺过来了吗?”钱妈妈拍了拍吴妈妈的手。两人说了会话,又前后脚回去伺候柳氏。
此时柳氏已经坐在抱厦里,正小口喝着一碗百合莲子燕窝羹,她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汤匙,听着下人回报宝珠回金玉轩后的动静。
“似是十分伤心,说是没什么胃口,送过去的菜没怎么动都赏人了。”
“倒是半句没提夫人,说自己是大姑娘了,不能再玩小孩子的东西,要把金玉轩上上下下整改一下。”
“封掌柜递了拜帖过来给杨管家,说是老爷交代买了些小玩意儿,下午直接派人送到金玉轩,让提前跟正德堂打声招呼。”
柳氏皱眉,把汤匙扔回碗里,示意丫鬟端下去。一连串的禀报下来,就没有一个让她高兴的。
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下钱妈妈。
“妈妈想必也都知道了,这孽障那副作态,是想告诉所有人我薄待于她不成?”在亲近的妈妈面前,柳氏不再掩饰自己,面露狰狞。
“夫人莫急,好不容易得来今天的日子,您要稳住啊。”钱妈妈一脸慈爱地看着柳氏,责怪的话说不出口。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陪着她从柳家到封家,只有自己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你是不知道,她忽然扑上来抓住我的手,她虽然胖了那么多,但是她的手和她那个娘一模一样。我又惊又怒又怨,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柳氏心有余悸,忍不住流下泪来,岂料一哭不可收拾,蒙着脸哀泣不止。
钱妈妈只得赶紧去窗边的盥洗台前,盛好温水,拧了帕子给她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