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远眯起眼睛,辨认着布头上的每一个字。
脏兮兮的布头上,分明每一个字他都认得,为何组合到一起,他便有些看不懂了呢?
即使他不是个医者,单看这字里行间的荒谬,就知十有八九出自江湖骗子之手,且还是十分拙劣的骗术,为何会有人真的相信,并按照其上所载,分毫不差地执行了呢?
九条人命的无辜枉死,便是要填一个虚假的火坑吗?
看看、看看,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姜文远读得心里窝火,连饭都吃不下了,愤然摔了筷子:“荒谬!”
可不是荒谬!人命再不值钱,杀人的理由也不能这么不靠谱吧,如果肺痨这样就能治好,皇亲国戚里又不是没有得病的,他们早就好了。
“平贵,去把久盈叫来。”姜文远觉得还是应该把闺女叫来一起分析一二,这凶手能愚蠢地将窦老麻子的话照单全收,肯定是尝试过了所有的办法,绝望之下,才会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以人命换人命。
姜久盈来得稍迟,知道父亲这里赵东篱也在,她怎么好穿着家居服前来,少不得回去换身能见客的外衫,又被忍冬压着,非得重新梳拢了头发。
这天都黑了,还戴满头首饰干嘛?不嫌压得脖子疼吗?忍冬不免取笑她:“我的好姑娘啊,要去见未来姑爷,您得好好打扮打扮,亮瞎他的狗眼。”
一听未来姑爷这四个字,姜久盈脸也微微发红,恍然想起这是他们定亲后第一次正式见面,往后要共同生活一辈子的人啊,想想确实有些期待呢。
她透过铜镜看到自己平日不施粉黛的脸被忍冬涂涂抹抹一阵后,添了几分姿色,再配合上满头珠翠,确实有亮瞎人眼的功效。
嗯,不错,虽然无论怎么打扮都敌不过赵东篱自己的容貌。
一路向着父亲的外书房走去时,姜久盈心里偷着乐,她这朵牵牛花可是寻了堆最漂亮的牛粪,不亏不亏。
果然像忍冬说的那样,赵东篱看直了眼睛,倒不是姜久盈一打扮便成了天仙,而是赵东篱与她见过那么多次,她要么男装,要么日常,没有一次这么隆重过。
一个女子妆容精致、衣着华丽,代表着她对即将见到的人的重视,这一认知,怎么能不让赵东篱欢喜。
他傻乎乎地行了个深深的揖礼:“姜姑娘。”
“赵公子。”姜久盈语气平平地打了招呼,转向姜文远:“不知父亲叫女儿前来,有何要事?”姜家的女眷轻易是不会到外院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来的。
“你且先看看这个。”
破布上的字又小又密,姜久盈凑到烛火跟前,才能勉强看清其上写的内容:
寻同年同月同日生者三人,每日三次、每次各取血一角,辅以牛蒡、人参、肉桂各三钱,炼制成丹,吞服,连续七日即可。
若效果不佳,则第二年复以此法,寻三名年长两岁、八字相辅者,重复取血炼丹之法。
若依然未曾根治,则第三年寻一对童男童女并一身染龙气的引路人,复再取血炼丹吞服,此乃借命之法,谨慎使用。
姜久盈将布头扔回案上,有种好好洗洗自己手指头的冲动。
“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
“南城门的一个挂着算命幌子的老骗子。”
“一般的骗子谋财,他倒好,直接害命了!”
之前他们以为,凶手是一次性放了三名受害者的血,他们的死虽然依然是个得持续几个时辰的漫长过程,但此时此刻,他们显然低估了凶手的凶残程度。
每日三次,每次一角。
角是时下通用的液体计量单位,比如有很多小脚店卖散酒,就是以角为单位的。
一角大约相当于后世的二两,并不算多,但是每次一角,三次便是三角,六两,后世餐厅里的酒杯那么大的三杯,差不多相当于300毫升。
一次失血300毫升并不会怎样,但是连续七天呢?每天雷打不动失血300毫升呢?
七天算下来,2100毫升,这还没算凶手在划开伤口和止血时损失掉的。
无论是成年人还是孩童,失血超过2000毫升、没有立即得到输血救治的情况下,都必死无疑!
还真是一个敢编,一个敢做!都是疯子!
皇城根下,居然还敢公开嚷嚷要寻身染龙气之人换命,他是怎么蹦跶了这么多年的?不是说皇权不容藐视吗?
“死的那个老太监有什么稀奇吗?”难不成龙气那么容易沾染?呆在公主身边就算?
“这宫里的事儿不好打听,原本案子与宫里也无关,明儿我托袁大哥问问。”正好,永安侯府的世子在宫中任侍卫副统领。
“你可悠着点,先跟你大哥说明一二,让他拿个主意吧。”事关宫里,随便打听的后果会很严重吧。
你自己知道自己只是想打听个死了的老太监的生平,放在别人眼里,你就叫窥探宫中,一个弄不好就吃不了兜着走。
赵东篱傻乎乎的,可别坑死全家,连带着他们父女也跑不了。
“哦,知道啦。”媳妇这是关心他呢,嘿嘿。
“窦老麻子那老骗子说过,重金买了这方子的人,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