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老实了大半辈子的伍韵这次因为儿女的安危,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妥协,而是当街跪地,口呼求青天大老爷开恩,引来一群人围观,那文书怕事情闹大影响自己,终是硬搀起他,为他做了登记,让他回去等着。
他回家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家,怎么也呆不住,寻了四邻相好、戏班子里的朋友,开始到处找人。
无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苦命人,就算同情伍韵的遭遇,但是尽了心找了这许久,依然没有结果,他们实在是不能一直耗下去。
都是手停口停,要养家糊口的可怜人,伍韵谢过所有来帮忙的人,一个人穿行在大街小巷,甚至还胆大包天地摸上庆平长公主府大门,给了那守门的仆从两吊钱,换来一句没看见人。
直到南城的马车被发现,一双儿女惨死,他来刑部后衙认尸时,才跌坐在地,呆呆说一句,可算找着了。
伶人命贱,不是没有被有权势之人随意打杀的,反正他们身处贱籍,本身也不算是人口,与牲畜等同,通买卖,有价码。
所以孩子失踪这许久,他是有心理准备,结局并不会太好的,他坚持不放弃地到处寻找,是一颗父亲的慈心。
如今等到答案,是不是就可以认命了?
“官爷,我闺女儿子,是怎么死的?可受了什么罪?”伍韵擦干眼泪:“他们都是谨小慎微之人,断不会得罪了谁的。”
“他们是失血过多而死,有人在他们手腕上划了个深深的创口。”
被人放血,放死的?伍韵想不通,是谁这么残忍,连十来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更多的,则是责怪自己,他们明明还小,要不是自己没本事,从去年过年到现在,一直缠绵病榻,嗓子也不中用,眼睛也不中用,不能跟随戏班外出卖艺挣钱,一家人生计无着,他们如何会稚龄便登台卖唱,被人害了去!
十来岁啊!造孽啊!伍韵老泪纵横,摸着儿子惨白的脸,他们老伍家的香火算是断了啊!他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最后一名死者更有些意思。黄牵是做了一辈子的老太监,两个月前,刚被主家放出来荣养。
他原本的主家,就是庆平长公主。做为从小看着长公主长大的贴身侍从,在公主大婚后跟着来了公主府,侍奉了一辈子。
是他的身子骨不争气,才五十有六,便因咳疾日益严重,实无法继续当差,请辞出府,被恩准后,住到了西城与北城交界的一进小院里,这是长公主发话,为他准备的养老房,也算全了他们主仆多年的情谊。
京城的气候不算好,春冬太干燥,西北风还大,夏秋炎热少雨,都不适宜养病,本来黄牵是想着,等到天气和暖,便南下,寻个江南的水乡,安安静静度过残生。
他这么多年也颇有些积蓄,也收养了几个义子,有他们护送,江南去得。
可他计划得很好,马上就可以启程,却出了这样的事。
你说一个二十几年生活在宫里、后来又在长公主府,几乎甚少外出的老太监,与外人没有交流,更谈不上得罪谁,谁会选他做目标?
杀了公主身边刚刚放出去的人,那不相当于打公主脸吗?庆平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连过问都不过问。
凶手也是真头铁,啥事都敢干。
不过想想也是,哪个正常人能把三个大活人的血活生生放干,其中还包括两个孩子。他的残忍,真是逐年递增。
三份薄薄的卷宗一一摊开,除了九名死者的生平外,别无他物。
赵东笞与姜文远齐齐陷入沉思,前六名死者已经有人查过了,他们之间确实没有找到共通点,无论阶层、受教育程度、经常活动地点、兴致爱好,没有完全一致的。
最后死的这三个就更不必说了,刚刚出道养家的优伶和刚刚放出来荣养的老太监,能与其他人有什么共同点?
凶手是怎么挑选受害者的呢?
“这些人生前的活动轨迹,还是得再查查啊,而且久盈昨天与我说过,咱们一开始的调查重点可能有误。”
“哦?愿闻其详。”平王世子今儿在青楼好一场大闹,要不是赵东笞和平王都赶过来,最终还不定会闹成什么样。
越东笞知道,今年新出现的三名死者再次刺激了陈棣敏感的神经,他像疯了一样,放着家里身子不好的妻子与孱弱的儿子不管,非要抓出凶手来不可。
只要这案子一天不破,他早早晚晚会惹出天大的祸事来。
因此听说姜久盈有不同见解,他是很乐意听的,换个思路,换个角度,说不定真有奇迹发生。
姜文远将姜久盈那一套远抛近埋的理论说出来后,摸了摸胡子:“久盈还说,凶手对血液似乎有些过分执着,这些人的血对他肯定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咱们是不是访一访周围的寺庙道观?”
姜文远没有把话说透,本朝皇室还请了国师坐镇呢,一般民众信仰得也多且杂,说不得会有哪个小门小派,会些旁门左道之术。
鬼神之事,不可轻信,亦不可不信。因此大家多少有点讳莫如深。
“也好,那咱们兵分三路,有劳姜大人与令媛再仔细访一访这九名死者生前的活动轨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