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人对你还好吗?”
“大官人在时,还好。现下不在了,他们正商量着把我们卖出去,免得吃白食浪费粮食。”商贾人家不讲究,不会像氏族,死要面子活受罪。对他们来说,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得想办法换取些价值才行。
妾通买卖,生死由夫家。郭小妮是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她不想挣扎,无论挣扎与否,结局也不会改变。
就像之前,她哭着求父母,说她不想嫁,她宁可一辈子吃糠咽菜,也想堂堂正正做人,嫁个庄嫁汉子,做一对平凡夫妻。
可惜为了钱,她已经没有发言权了。
郭小妮也是压抑得久了,身边陪着她的这位姑娘一看就出身良好,根本不懂他们底层人的苦,却又不像周家的姑娘一般,看她就像看一只老鼠,充满着鄙夷与不屑。
她愿意跟她说话。
“从小到大,我就是家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孩子。大哥二哥是男孩,爹爹娘亲喜欢他们,我是女孩,是赔钱货,我不跟哥哥比,可是就连姐姐也欺负我。”
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她是路边捡来的。好吃的好穿的永远轮不到她,脏活累活永远少不了她。
从她记事起,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猪圈里的两头猪要她割草来喂,大大的场院要她来扫,用过的碗筷要她来刷,全家的衣服,包括父兄的亵衣,都得她来洗。
稍有不从,拳脚相加。她身上的伤,总是新的摞着旧的,青青紫紫,红红绿绿,映衬在她盈白的皮肤上。
很多时候,她都感觉她不像是他们家的孩子,更像是女使。
也是啊,她跟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小的时候,日子太难捱,她也幻想过自己是哪个有钱人家丢掉的姑娘,说不定哪天真正的家人就会从天而降,带她离开。
只可惜十三年过去了,她从希望等到绝望,已经不再做梦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埋头干活,还能少挨点打。不想做妾,是她最后的坚持,也没能实现。
“只是对不起二牛哥了。”郭小妮说着说着,便有些停不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二牛哥是谁?”
“他啊,他会每天默默帮我打好猪草,就放在那边的山角下,等我去取,还会有时省下自己嘴里的一口吃食,留给我。他曾经说过,等他挣够了银钱,就来跟我爹提亲,把我娶回家去。我爹要的彩礼高,他也不怕。”
“他让我等他的,可如今的我,残花败柳之身,如何配得上他?听说他上次出去走镖,一直未归。我希望他不要回来了,别回来面对我已经自甘堕落,抛弃了他的事实。”
郭小妮口中的二牛哥,正是宁氏新买的庄子上的一个佃户之子,长得人高马大,很有把子力气,去年成年后跟着远方叔伯去走镖,近一年时间只回来过一两次。
镖师!之前几起案子中的受害者李甲也是镖师,而整个肃州只有一家正规镖局!
经查证,李甲是该镖局的镖师,二牛则是学徒。在李甲出事之前,二牛跟他一起运趟远镖,因标的物不贵重,只他们两个人同去,刚回来,李甲就遇害了,而二牛也没再镖局出现过!
二牛与郭小妮,能与三名死者串联起来,现又下落不明,有重大作案嫌疑!
那么二牛会为了郭小妮铤而走险,动手杀人吗?
他们之间没有婚约,郭二喜夫妇甚至不知道二牛的存在。而且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二牛闯出一方天地,有了钱有了本事,想找个媳妇不是难事。那些少时的过往,又能有多深的情谊?
姜文远命人寻找二牛下落的同时,那把匕首终于找到了出处。
竟是十多年前的赃物!
匕首上的花纹,是清河范氏的族徽。就在昨天,范氏传来回应,当初这把匕首,是做为陪嫁送给了旁支的一位庶女,算是比较贵重之物,只因那庶女素爱武刀弄枪才给了她。
而那庶女所嫁之人,正是曹不营。
原安庆府司户参军曹大人!早在十三年前满门抄斩,一应家财尽应收归国库才对!
这事情就复杂了……
触怒龙颜的人,合家被株,众人无不退避三舍,便是当初他的姻亲故旧,都忙着撇清关系。谁也没那么大胆子接他家的赃物。
当惯了差的兵油子老衙役,眼招子亮着呢,什么银子可以拿,什么东西不能碰,心里门清,曹家的东西,既晦气又后患无穷,谁敢贪?
那凶手又是从何处得到杀人凶器的呢?既是当家主母心爱之物,断没有随便赏人或是丢了的可能。
姜文远表示头真的已经秃了,这破案子怎么回事啊?杀人就杀人嘛,好端端的扯出来个十几年前的罪臣算什么?
夭寿哦!
得赶紧找到二牛!
抓人这事,姜久盈帮不上忙,她安安心心地跟着宁氏回家,泡在浴桶里换了两次水才肯出来。
出行不易,久盈叹气。
饶是马车再精致,缝隙处包裹的丝绸再名贵,都阻止不了满鼻子的土腥味,她一个爱干净的小娘子,怎么可以洗澡水带着沙子。
绝不能忍。
“小妹,二哥给你送碗来了。”姜承辅是个赌品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