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丝帕上的指示赶了几日的路。
一路上山势陡峭,雪深路险,崎岖难行。临近剑城时常要从一座雪峰飞到另一座雪峰,鹰愁鬼怨,十分考验轻功。
时不时冒雪而行,白逸尘脸上的易容已复原了七八分,稍微熟识一些的,一眼便能辨别出来,索性揭下假面,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相较于之前那张假脸,我倒是觉得这张脸更叫我安心。
他伤势未愈,我时常提心吊胆,似这般消耗劳顿,若再遇到几次埋伏,打上几场恶战,他这伤情怕是撑不到剑城了。
好在惶惶不安行进了四五日,一次伏击也没遇上,算上浮屠宫耽搁的那几日,我们耗时不足半月,提前顺利抵达剑城城外。
夏澜易容后在城门外溜达了一圈,回来说城门上重兵把手,多是白寒远的心腹。
我们千赶万赶,还是迟了一步,顺利进城的这条路算是基本堵死。
我和白逸尘两两相看,不约而同想到了丝帕上的地道,略一合计,说干就干,除掉地道内的蝙蝠和蛇鼠,畅通无阻的到了城主府废院的一口枯井里。
待到夜深,白逸尘带我轻车熟路的去膳房偷了些吃食,悄悄潜到白老城主房顶的屋檐上。
屋外守卫密密麻麻,显而易见,白老爷子已经被软禁起来。
我伏在瓦上,侧耳倾听,屋内老少二人的谈话清晰可闻。
“孽障!你无德无能,如何能当得起剑城大计!”白老城主声如贯雷,在我听来却色厉内荏,中气明显不足。
我担忧的瞄了白逸尘一眼,他剑眉紧蹙贴在青瓦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白老城主的异常。
白老城主不是受伤,便是中毒,但更大的可能,是受伤后服用过化功散之类的毒药。
“阿爷,你不待见我,但总要为白家想想,我白家百年基业,总不能拱手送给一个外人!”说话的想来是白寒远无疑。
他费劲口舌,耐心尚在,短期内谅来不会对白老城主下狠手。
“呸——”老爷子猛然啐了一口痰,不知是不是糊在了白寒远脸上。“阿尘是白家血脉,自小便从了白姓,如何便是外人?他是金蟾亲选的剑城少主,又在龙门会上力挫群英,亲手摘下青龙剑。你德不及他,技不如人,还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剑城如何能落到你这种不肖子孙手中!”
骤然听到金蟾两字,我莫名紧张起来。金蟾亲选,便是说白逸尘得到了金蟾认可,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带走金蟾?
难怪他曾说,一人便可取金蟾回去,原来是这个缘故。
白逸尘身体已然微微发颤,好看的仰月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我怕他轻举妄动,攥紧他的手安抚着他。
但他按耐的极好。
白寒远冷笑一声,说道:“就怕他有命做这剑城少主,没命坐上城主之位。”
可笑,白逸尘人已然完好无损出现在这里,他还在那边痴心妄想。
白老城主厉声喝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白寒远悠悠道:“不过让他不能活着回到剑城。”
屋内沉寂了一会儿,又听白老城主凛然一笑,说道:“痴人说梦,你根本就杀不了他!”
白寒远哈哈一笑,说道:“阿爷,我是杀不了他,但不代表没人杀得了他!”
“你卑鄙!”白老爷子气得声音颤抖。
“待他死讯传来,头七一满,剑城必须再度举办龙门会,届时我击败群雄,便是名正言顺的剑城少主!
阿爷,你是我亲爷,我不杀你,我要你好好看看,你口中无才无能德不配位的不肖子孙,是如何凭本事一步步当上剑城城主!”白寒远的声音阴森而狠厉。
“果然卑鄙!”我听得牙根痒痒,实在安耐不住,拿出一把雪影梨花针,打算偷袭掉守卫入内解决了他。
白逸尘却拉住我,闷声带我来到睡意朦朦的风雨苑前。绕过门口倚在蟠龙柱上呼噜打得雷响的几名守卫,越墙潜进风雨苑。
人立风雨中,身世自漂零。看到苑名,我便触生了一种风雨飘摇的不安感,想来他在剑城风光无限的这些年,走的也是十分心酸。
我想得怅然不已。想来看白老城主无恙,又回到了自己窝里,他甚是惬意,拉着我走进西南拐角处垂榕遮蔽的一间厢房。
眼下白寒远忙于四处截杀白逸尘,想破天都不会想到,白逸尘就在自己的院中。
点上摇曳的灯盏,依稀可见里面陈设简易,但一应俱全。
干净,简单,隐约有他身上独特而迷人的味道。
“你从小就住在这里?”我忍不住问道。这地方清净别致,不说不好,但作为剑城少主的寝居,未免太幽静冷僻了些。
“也不算。”他道。“依照规矩,我住在正东的六合殿里,但那里太热闹,总有一些麻烦的人和事,我实在不想应付,有时便偷偷来这里躲个清静。”
麻烦的人麻烦的事。过往受尽冷眼寄身他乡的辛酸,他蜻蜓点水一句带过。
面对各种排挤打压却能长成这般璞真的心性,他比我想象中勇敢,也更加坚韧。
和白寒远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