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若鸿羽的脚步声依稀远去,石壁上微不可察的窸窣声也随之而去。几番运气刺探,我确定荷花已然走远,便易容成艳儿,又悉心给她抹上春风露,确保她几日内尸身不腐,换成我的模样静于榻上。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荷花拿了些吃食进来,骤见温泉畔濯手的我,止住脚步愣一愣神,旋即笑道:“苏姑娘这易容之术,已然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
我抬眸,望着她面颊上随笑一颤一颤的美人痣,莞尔道:“一眼便能识破我的易容术,荷花姑娘也并非常人。”
“姑娘谬赞了。”荷花眼中浮上一层烟雾,面上依旧笑靥如花,轻声道:“倒不是民女眼力多好,实在是姑娘通身的气度和香味,岂是艳儿能有的。更何况,艳儿已死,焉有死而复生的道理。”
“你倒机灵。”我水袖轻舞,足底借风,片刻间移形至她身前,嫣然笑道:“那你不妨再闻闻,我身上究竟有哪些香味?”
荷花稍作迟疑,鼻尖微动,吞吐如兰,抬眸回道:“初闻有寒山青黛,蜀地佩兰,雪域菩提,银城芙蕖的清幽,细闻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药香。”
果真分毫不差。练就百毒不侵之体后,我常因身上药气太浓,甚是惆怅。墨凉为此,借出海之际,寻遍三方五地,凑齐这些刚好能压制药味的名贵香草,内服外调,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清雅的体香。
我忽而想及,彼时在溧水河畔,戴着斗笠擦身而过的间隙,墨凉和碧穹就将我缠上,除去身形,八成也闻到了我身上特有的体香。
“十数丈外便能闻见我身上的味道,又能将这些世所罕见的香草一一指出,莫说宁家村,整个三方五地又有多少人能有姑娘这般的见识?”我说着,笑吟吟注视着荷花,体贴的帮将她鬓间一缕长发别到耳后。
殿内如春,温而不燥,面秀丽的女子光洁的额上却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看她方寸微乱,久不答话,我伸手婆娑着她的脸,抬起她的玉手细细端详,轻轻用拇指轻轻揉搓着她食指上的薄茧,眼中笑意更深了。这样吹弹可破的肌肤,若非自小金尊玉贵的娇养着,便是在蓬莱的琼浆玉液里浸过。
“荷花姑娘长在乡野,肌肤却这般柔软娇嫩,当真让云宿觉得匪夷所思。指上这握剑的薄茧,不仔细看,当真看不出来呢!”我望着眼前红得刺眼的美人痣,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荷花不躲不闪,任我揉捏,神情却陡然一变,先前的慌张一扫而光,多了一些恼怒和哂笑。
我被这笑刺得隐隐不安,亦有些恼怒,拿起匕首抵住她左颈的动脉,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
“天女可还记得自己是谁?”荷花扬起尖尖的下巴,眼神锋锐,言辞间与我针锋相对。
花魁,苏颜,艳儿,这几张脸,并无一张是我本来的模样,她竟能毫无敬意又直戳戳的唤我一声“天女”!短短一语,仿若施了定身咒一般,我执匕首的手,渐渐僵固在她肩上。再被被她轻轻一推,木然垂落下来,无力的耷拉着。
看我这般失魄模样,艳儿又冷嗤一声,继续道:“仙主一手调教的聪慧和本事,天女不拿不去给蓬莱报仇,反用来对付我们这些旧部,当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见我呆若木鸡,荷花又冷声道:“既然天女已经察觉奴婢身份,奴婢也无需再陪天女演戏。我已将天女的消息送出去,夕颜姑姑明日会到浮屠宫面见天女。天女若还念蓬莱和仙主一丝旧情,就莫再玩什么花样,安分在此处等着姑姑。”
待我缓过气来,荷花头也不回出了绝尘殿。
夕颜如期而来。便纵眉宇间染了一些风尘,但花颜柳肢,风姿绰约,依旧姝丽无比。换下蓝紫色云烟衫,着一身玄色锦衣,只端端在我眼前一立,便生几分不容亵渎的威严。
“天女,别来无恙。”夕颜婷婷然立于我身前,款款作揖,面容恭谨,但言辞冷淡。
我纠结于如何开口,才能让接下来的剧情顺利上演。
“拜见天女!”夕颜身后的一令弟子齐齐俯首匍匐一片。
她沉默着立在那里,如一尊美丽的玉雕。良久长袖一挥,示意地上人等井然退去。
我知其用意,苦笑道:“不出数日,蓬莱天女重出江湖的消息,怕是要告诸天下了。”
听出我言辞间的不甘,夕颜肃然道:“云宿,你自小便享受了蓬莱天女的无上尊荣,便难逃为蓬莱出生入死的使命。如今,蓬莱罹难,仙主葬身东海,替蓬莱和仙主报仇,是你注定的宿命。”
我我又何尝不知宿命难逃的道理。纵然不久之前,我已然盘算用重整蓬莱让八方臣服的方式替师父报仇,但这种盘算说与夕颜和琉璃靈这般执着于复仇的痴人,无异于异想天开痴人说梦,甚至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背叛,说与不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我缄默一阵,试探道:“依姑姑之意,这血海深仇,当如何去报?”
夕颜明眸微敛,幽深的眼潭里恨意涛涛,切切道:“自然要手刃墨凉…”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片刻,见我无动于衷,继续道:“自然要手刃墨凉那逆贼,再搅得这三方五地血雨腥风!”
我深受师父之恩,又深知墨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