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穹中途离场,宴末了才回来,端着个白底蓝花的细瓷小碗,里面是一碗长寿面,汤色澄黄,零星的飘着几片百合,几片赤松茸,几颗葱花,轻轻安放放在墨凉面前。
墨凉困惑的眯起了桃花眼,望望碧穹,再看看我,见我们都满眼笑意的望着他,几乎是愣了一愣,手中的清扇停在胸前,欣喜中带着几分怅然:“不知不觉,我竟然二十八岁了。”
我心口一扯。
二十八岁,将到而立之年,正值体魄强健,生机蓬勃的年岁,我们的大师兄墨凉,纵横蓬莱和三方五地的风云人物,从紫竹苑徒步至芙蕖苑,已是十分吃力,路上灌了些秋风,蜷着身子咳的不成样子。
我藏起沉重的心绪,假装随意的接过他手中的清扇看了看,挑着眉,佯怒着问他:“师兄,我送你的桃花扇呢。”
“我——”墨凉紧抿薄唇,踌躇了一阵,忐忑不安的看着我。
桃花扇是通过天验那年,我亲手用千年寒玉做成送给他的,纪念我们新生的信物。他爱不释手,一拿便是十多年。
墨凉失忆,自然不记得,和师父在太极阵前恶战那日,那只玉扇被师父打入了火海。
“我送你的第一把扇子,你竟然丢了?”我立起眉,怒目而视。
墨凉攥紧手心,愈发局促不安。
我怒睇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做好的陨玉扇,拉过他的手塞在里面,嗔道:“你要是再丢了,可得带上我将我一块儿丢了!”
墨凉抬起清眸,懵懵的看着我。
我忍俊不禁,俏皮的冲他眨眨眼睛。
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触摸着莹白的扇骨,竟同扇骨一个颜色。素白而有光泽的扇面轻轻打开,一枝稀疏的荆桃花灼灼欲出。墨凉唇角的弧度慢慢扬开,渐渐上升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桃花眼也慢慢弯了起来。
碧穹弯眸轻笑道:“好主意,叫他将你丢了,他再顺理成章去找你,结果你们凑一处了,不过将我丢了。”
她吊梢的媚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浓郁的哀伤,躲过了墨凉的眼睛,却被我捕捉到了。
夜色如纱笼在墨凉温润的脸上,朦胧了他的神色。烛光下,隐约中他执扇的手定在那里。
陆荆清咳了一声,幽深的漆眸中带着几分狡黠,打趣道:“你们师兄妹三人公然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可是当我不存在?”
我环顾一圈,对着碧穹笑道:“咦,我怎么听见有人在说话,莫非除了我们师兄妹三人,周围还有其他人在?”
陆荆啼笑皆非,长长叹气。
墨凉以扇掩面,忍俊不禁,碧穹轻笑着催他:“吃面吧,寿面得趁热吃。”
墨凉听话的拿起筷箸。
烛光摇曳的盛宴,十分诡异的沉默下来。碧穹在墨凉另一侧翩翩落座,支颐侧目,微垂着美目微垂,深情的看着墨凉。
我亦侧目望着他,笑容浅淡,心境复杂,低声颂吟了一首贺词。
当知素日惹神馋,此物蟠桃不及鲜。
屡屡丝丝缘可系,年年岁岁意相牵。
龙须苒袅三千尺,鹤算恒昌八百年。
寿面芳辰堪祝嘏,天伦与月共团圆。
墨凉,你可知,这字字句句,皆是我和碧穹发自肺腑的愿景。
墨凉温润的眸子泛着水光,一碗面吃的沉重持久,仿佛要将半生的辛酸和伤痛都吞进腹中。最后放下长箸,连汤也缓缓喝尽了。
伴随着涌上喉咙的一声浅隔,墨凉淡淡的自嘲一笑,每个人都藏起复杂的心思和深沉的担忧,宴上的气氛又活泛起来。
陆荆噙笑道:“既是墨庄主生辰,不如来几支歌舞助兴。”说着,便要拍掌唤人。
墨凉摆手制止,眯着桃花眼笑盈盈看看我和碧穹。
碧穹会意,水蛇腰一扭一扭走向舞池。我施施然跟上前去,坐到玄色的古筝前。
本想来一曲墨凉最爱的《秋风词》,又觉得这首诗期期艾艾,十分煞景,默契的同碧穹四目相对,选了支明快许多的《凤求凰》,鹂声浅唱,徐徐拨弹。
碧穹眼波流转,身轻衣旋,如花如蔓,龙擞蛇动,盈盈细腰如杨柳乘风,莲步承转似惊鸿凌波。
曲毕回座,碧穹侧仰着头,媚眼弯弯问墨凉道:“师兄,云宿的曲子同我的舞技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这是我们在蓬莱常常拿来刁难墨凉的一个问题,墨凉八面玲珑两边不沾,老神在在的摇着桃花扇,总说云儿和穹儿都好。
墨凉闪烁着桃花眼,薄唇未动,苍白的脸上染上一丝浅浅的红色,微囧的姿态很是动人。若我们选的不是《凤求凰》,他自然还可用那句用了数百度的套路来躲过。
只是偏偏我为讨他欢喜选了这支曲子,碧穹偏偏又逮住这个时机问了,他便不得不斟酌一下如何妥帖作答。
陆荆看好戏似的瞧着他,似笑非笑的提醒道:“墨庄主,想好了再说罢,两位师妹都金凰求凤了,你这人中龙凤可不得择一人比翼齐飞?”
我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被他这般一说,墨凉窘迫的神态凝重起来。
我有些不忍,忍着几分心酸,轻笑着接过话题:“娥皇女英同嫁黄帝,飞燕合德共侍一君,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