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暑气还没消退,监牢里却透着渗骨的冰冷。黄梁坐在门边,头发用一支筷子随便束着,腿上、背上石板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服渗进骨子里,他只垂着头望着面前的地面,似是感觉不到的样子。
“唉~”
隔壁传来了一声叹息,黄梁听到动静回头朝着隔壁看不见的那人微微笑了笑问道:“侯爷又怎么了?”
隔壁是一样被关进来的恭顺侯,靠在监牢的门上跟黄梁闲聊打发时间,他不似黄梁那般低迷,看着要整齐些,但也没了往日的神气。
“叹我自己,自两年前总督京营,一心想着像当年曾祖父一样做出一番好政绩,让人家也看看恭顺侯家在领兵上的本事是从来没断过的。呵,结果,碰上了一帮最骄纵的兵,管又没法管,裁又没法裁,憋屈的干了两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何司徒主持裁兵,终于把那帮蛮横的将兵送走了,本以为可以大展拳脚,没成想又把自己弄进了狱里,还是东厂的狱里,真长脸啊。”
黄梁听他说着自己的抱负,眼眸暗了下来,又垂下了头,轻声接了句:“谁不是呢?”
恭顺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道:“你说说他们勾结闹赈这哪是我能想得到的,那天是休沐,我还窝在府里筹划接下来怎么整顿京营呢,没想到他们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还有你也是,京城的赈灾怎么拖了那么久。我听说齐府尹找过你几次,赈灾的钱粮一直放不下来,你说要是你尽快把钱粮放下来了,指不定灾民就闹不起来了,最好把裁兵也送回原籍,那不就没有闹赈这事了。”
“我是想……”
黄梁想反驳他,张嘴却又觉得解释很苍白,他这几天越想越自责,他所有的谋划在闹赈发生的那天全部被证明都是错误的,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他。
“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就应该听敬履的,应该听齐府尹的,是我造成了闹赈之祸,是我。”
恭顺侯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站直身子朝着黄梁的监牢认真道:“我随便说说的,你当真啦?”
“我现在就想着敬履能接手户部的事务,尽快把赈灾的钱粮放下来,补偿闹赈受损的店铺百姓,尽快安抚人心,那我就放……”
黄梁正说着话被开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注意力一下被这动静吸引了过去,恭顺侯面朝着大门,侧身靠在门上尽力向远处望,除了一片刺眼的光,什么也看不到。黄梁背对着监牢大门,看不到门口的情形,他也懒得起来,只侧头听着门口的声音。
“都仔细点,把人关好,伤重的那几个记着给上药啊。”
门口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锁链的碰撞声,燕临的叮嘱交杂在其中,这个场景这几天经常发生,恭顺侯已经很熟悉了。
“唉~”
恭顺侯不忍心看着他们带着一身伤一个个从他眼前走过,转过身打算避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牢门的响声,惊得他又猛地转了回去,旁边的黄梁听到这动静也扶着门往门前挪了挪凑过去看。
“总督,总督救命啊,总督!”
恭顺侯听到他叫自己总督,知道他是京营的人,看着他满身的血迹趴在地上死死地抓住自己的牢门,连忙伸手去扶他。
“总督,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闹赈的事情,我没,我那天没跟着他们出去,我不知道是谁把我供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到底那天到底有谁去了,我,我是冤枉的,求求总督救命啊,总督。”
他这一下带动了其他人的情绪,一时间牢里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总督救命啊!”
“我是冤枉的,总督!”
“我……”
恭顺侯听着大家期盼的声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现在也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跟前的人被强制拉走,无奈地松开了他的手。
“都闭嘴,安静!”
“砰——”
燕临看控不住场了,让人用火枪放了一枪,一下子制住了吵闹的人群,火药刺鼻的味道渐渐弥漫在监牢里,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牢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都吵什么呢?”
看着人都闹不起来了,燕临走到恭顺侯的牢前说道:“惊扰两位大人了,见谅。”
“把人都送回牢里。”
“是!”
燕临吩咐完急急忙忙又出去了,先前跟恭顺侯求情的人刚才耗费了太多了力气,被人架着往里走,恭顺侯皱眉目送着他一步步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黄梁听完了整个过程,抬头看着他们从面前走过,又低头握住了自己的手……
审讯室里,夏衡看完了最后一张爰书,接过夏阳递过来的茶一口饮尽,转手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走向了门口,刚走了几步遇到了匆忙回来的燕临。
“爷。”
“正好你回来了,这些爰书,尽快整理出来,未时给我。”
“啊,好。”
燕临接过爰书,看着夏衡越过他快步往外走,连忙问道:“爷又要走啊?”
“嗯,去顺天府。
“去顺天……”
燕临有些无奈,夏衡这几天连轴转就没停过,一直在京营、顺天府、东厂、夏宅几头跑,就没见他安静地坐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