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衡和白潇并排走在巷子里,阳光从身后斜斜的照射了过来,在脚下形成了两个靠在一起的黑影。巷子里种着一颗很大的桂花树,这会儿已经长出了几朵花苞,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从花苞里飘散了出来。
白潇盯着面前随他们一起走动的身影小声问道:“爷先前跟阿娘说了什么?”
夏衡侧头看着她答道:“我想接白姨回夏宅,可她不愿意。”
白潇听言感激地笑了笑说:“谢谢爷。不过我阿爹和阿笏都是在那个院子里不在的,所有的回忆都在那儿,阿娘她不会愿意离开的。”
“阿笏?”
“是我弟弟,我有一个弟弟的,小我四岁。不过后来三岁的时候,得了天花,不在了。”
“三岁的时候?那不就是你进宫的那年。”
“对。那年阿爹意外出了事,刚安葬好他,白笏又得了天花。阿娘没办法,只好托人把我送进了宫给他治病,可惜最后也没能救下。”
夏衡听着她的声音虽是平平淡淡,却透着浓浓的忧伤,侧头看着低头走路的她问道:“你很喜欢你弟弟吧?”
夏衡以为白潇会很在意这个弟弟,却没想到她摇了摇头说:“也不是很喜欢。其实我当年刚进宫的那段时间,每次想到他都觉得特别讨厌,我讨厌他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候生病。他如果不生病,我或许就不会一个人离开了。慢慢地,我甚至开始讨厌阿娘,讨厌阿娘为了他要把我送到宫里,我讨厌她为什么不要我。所以之后我到老祖宗身边的时候,他问问我想不想回家看看,我说我不想,我不想回去看他们。”
白潇顿了顿接着说:“后来过了几年,老祖宗知道了我的心结,劝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毕竟那也是自己的亲人。我答应了,那年生辰的时候回了家。我在宫里的那几年,一直没有托人打听过阿笏的情况,在街口遇到杨大哥才知道阿笏在我走了之后没多久就不在了。杨大哥跟我说,阿娘那几年的状况很不好,甚至还得了血疾。我到家一看,她已经完全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了,脸色蜡黄,瘦到连腰都直不起来。她坐在院子里补衣服,注意到我进来了,先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拉着我的手,激动地看着我哭,不停地给我道歉。我当时就后悔了,我后悔我为什么钻了那么多年牛角尖,后悔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夏衡一直边走边侧头看她说话,看着她说到最后已经哭了起来,连忙从袖子里拿出手帕给她递了过去,有些着急地说:“你,你别哭啊,我不是有意要提到这些事的。”
白潇把手帕接过来擦了擦眼泪,深呼吸了几下侧头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说:“我知道,我只是突然很想把这些话说出来而已,我之前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
白潇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我是不是太爱哭了?”
夏衡摇了摇头答道:“不会,我见过更爱哭的。悄悄告诉你,是苏季。”
“苏大人?”
“对。他小时候可爱哭了,倒也不是有多难受,就是哭起来停不下来,你要是不管的话,他一个人能哭好几个时辰。”
白潇笑了笑问道:“爷和苏大人一直都认识吗?”
“嗯……小时候就认识,只是中间有段时间没联系过。苏世叔和我爹是同窗,关系比较好,所以以前经常来往。”
“是这样啊。”
两个人走着走着,走到了巷子里的那棵桂花树跟前,白潇看着它笑了笑怀念的说:“我记得以前这颗桂花树开花的时候,阿爹就会带着我,抱着阿笏来这儿采桂花,拿回家让阿娘做来吃。阿娘会把桂花先用糖腌好,然后用来做桂花元宵。甜甜的,特别好吃。”
夏衡也说道:“糖桂花我倒也吃过,不过我的是阿爹做的。他总是喜欢给里面放好多糖,甜到只能用来冲桂花茶喝。”
“所以爷那么喜欢吃甜的,是因为夏伯伯吗?“
“也不全是。据说是因为我娘怀着我的时候特别爱吃蜜饯,所以他就觉得我应该也是很爱吃的。我小的时候他总是给我吃甜的东西,不管去哪儿身上总会带一个小盒子装着给我的蜜饯。直到后来我吃坏了一颗牙,他才不肯再让我吃了。”
白潇听言笑了笑说:“夏伯伯还挺有意思的嘛。那夏伯母呢?你吃了那么多糖夏伯母都不管吗?”
夏衡侧头看着她说道:“我没见过我阿娘,她很早就不在了。”
“哦,抱歉,我……”
看着白潇一脸愧疚的样子向他道歉,夏衡微微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
“你把我的事情都告诉白姨了?”
白潇听他这么问,犹豫了一下答道:“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瞒着的话对你不公平,阿娘她真的没有介意你的情况。我很抱歉之前没有和阿娘说清楚,让爷刚才难堪了。”
“没事儿,我知道白姨不介意,其实这样也好。”
白潇听夏衡这么说放心了许多,笑了笑揉了下眼睛。这会小孩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巷子里安安静静地,偶尔会从人家的院子里传来几声轻响,显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突然传来了几声刺耳的狗吠,一下子打破了巷子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