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僖倏然抬头,脸上惊色未褪,浮在苍白的面庞上,越加衬得整个人脆弱不堪。
裴子绪目光落在她面庞上,见她脸上毫无血色可言,目光下移,落到她被血浸透的手臂上,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亟步过去。
“怎么受伤了?”裴子绪在她面前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去查看她手臂上伤口,唯恐弄疼了她。
幼僖苍白的唇瓣微启,带着一丝无可奈何:“说来话长。”
裴子绪不及追问,扶着她站了起来:“去我房间,我房里有药。”
幼僖颔首,由他搀扶着出了门。
而纪灵芝正在内室急切地找着药箱,全然没有注意到外间的动静,等找了一圈一无所获,转身从里头出来时,外间早已没有了幼僖的身影。
另一厢,幼僖跟着裴子绪去了他的房间,看着他从衣箱里翻出来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里头瓶瓶罐罐好几样,还另有一卷干净的纱布。
“你袖子都被血染透了,影响后面包扎,我要给你剪开,你看可以吗?”裴子绪耐心问她。
幼僖疼得额上冷汗直冒,闻言应了。
裴子绪这才拿了剪子过来,将她的一截袖子小心翼翼的剪开,露出一条白皙玉臂。房间里有水,裴子绪便先将她手臂上的血渍都清理干净,再小心着取下了先前幼僖随意用来包扎伤口的丝绢,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来。
裴子绪捧着她的手臂,再三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伤到筋骨,这才放了心,然后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挑中了一瓶,小心翼翼地撒在幼僖的伤口上。
白色的药粉刚落在伤口上,须臾的疼痛过后,痛楚便紧跟着减轻了不少。
裴子绪一直留意着幼僖的反应,见她还能忍受,便专心的包扎起来。等将伤口包扎完后,将桌上一应物什都收拾了,又取来一件披风罩在她身上,替她遮住露出的一截玉臂。
等做好这些,裴子绪才空了时间坐下来,一开口便问她受伤的事情。
幼僖自然瞒不住,便将事情首尾都一一说了,眼看着裴子绪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临了赶紧补上一句:“我本来是在想,要是纪珩的死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会不会还有什么线索留在纪家。虽然我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性是很小,但总归比待在驿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来得有用些吧。”
但是会遇见黑衣人刺杀,这倒是叫她始料未及。
凝神回忆过当时和黑衣人交手时的细节,幼僖从中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说起来,我倒是觉得那些黑衣人很奇怪。”
“什么奇怪?”裴子绪问道。
幼僖仔细回忆:“当时大概得有七八个黑衣人,他们围上来的时候,我分明看见有人绕到了我的背后,他举刀要劈下,当时的我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刀即将要落下的时候,黑衣人却忽然犹豫了。我也是趁着这个时机伤了他,若不然,我和纪灵芝当时都要交代在那里。”
裴子绪听完后神情严肃,浓黑的眉头紧紧皱着:“要照你这么说,他们是刻意对你手下留情了?”
幼僖沉吟道:“我在怀疑,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要知道杀害一个郡主,朝廷是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裴子绪猜测:“莫非,是谭仁贵?”
“可他从来没有见我的样貌。”幼僖说道,下意识抚了抚面庞,“我统共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初到江城的那一天。可那天我一直都带着面纱,我能确定,谭仁贵并没有见过我的模样,他不可能认得出我。”
这也的确是个漏洞,裴子绪摸了摸下巴,深思半晌也没能想通透这个问题。
毕竟当时进驿馆的时候,为了掩藏纪灵芝的身份,幼僖和她一样都带着面纱。就算今日出门,她们皆没有覆面,可那些黑衣人又怎么知道,纪灵芝身边的人是从上京来的郡主?
这一点说不通,但也的确是个问题所在。
幼僖倒了杯茶,浅啜一口后将自己的猜测道出:“其实我是有些怀疑,如果纪珩是因为发现了什么秘密,从而招来杀身之祸,加上纪灵芝身上那封血书要是真的,那么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真的跟江城的百姓有关。”
裴子绪沉吟不语,同样怀疑这个可能,只是目前并无证据,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下不得定论。
幼僖越往下想下去,有些不太清晰的东西便愈加明了起来:“而且我在担心,要是这背后真的牵扯进了江城的利益,那么,会不会始作俑者根本就不是谭仁贵一个人?他的身后,是不是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势力在?”
幼僖大胆的猜测,恍然想起来昨晚的事:“对了,还有一件事。昨晚我不是去陆白的房间,一直到天亮才回去的么。后来听侍卫说,夜半的时候,我的房间外头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布谷鸟?”裴子绪诧异。
幼僖睁着水盈盈的眼眸眨了眨:“就是布谷鸟,可这个时候,哪里来的什么布谷鸟?而且当侍卫听见声音后过去时,别说鸟了,连风声都没有。”
她将昨夜的事情轻描淡写似的说了一通,言语间意在怀疑昨夜那几声布谷鸟叫来得蹊跷,恐怕并非是真正的鸟儿,而是和纪灵芝传信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