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突然说出来,着实是叫幼僖愣了一愣。
可纪灵芝的眼中满是希冀,双手搭着桌沿,微微前倾的身子,抿紧了的唇瓣,还有那直勾勾盯着幼僖的眼神,都无不是期待着幼僖的回答,同样也担心着,担心她会拒绝。
幼僖愣怔过后颇有些哭笑不得:“灵芝姑娘记岔了吧,我何时答应过你要启程去江城了?”
纪灵芝花容失色:“可、可你分明答应过我,会帮我哥哥讨一个公道,查清整桩案子的。”
“是啊,没错啊。”幼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杯中的热气,“可查案是刑部的事情,为你哥哥讨回公道有刑部在,有陛下在,就算是要去江城查案,我一个女子,怕是不太适合。”
幼僖省得去看纪灵芝愣怔的反应,浅浅抿了一口茶水。
纪灵芝愣了半晌,顿时有种自己被欺骗的感觉,眼睛一红,泪水便忍不住溢满了眼眶:“可是你明明说过的,我那么相信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你,你为什么……?”
幼僖脸色一沉:“灵芝姑娘还请慎言。”
手中的杯子搁回桌面,幼僖沉声与她道:“我应诺了你,言而无信,这才叫欺骗。可我事先从未承诺过你,这又如何能叫我骗你?”
“可是……”
幼僖截断她的话:“纪珩是朝廷官员,他被刺杀,这是大案,得上禀陛下,由陛下裁断。刑部负责断案,自当会查清楚所有的事情,还无辜的人一个公道。而你要做的,就是把你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而不该有任何隐瞒。”
幼僖话语一顿,目光凌厉的看着对座的纪灵芝:“纪灵芝,我不知道曾经你经历过什么,我的确也不能够感同身受,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眼下你是整桩案子唯一的一个突破口,也是人证,你的话对于查案来说至关重要。你要是真的想为你哥哥伸冤,为你死去的家人讨回公道,你就老老实实的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一番慷慨陈词震得纪灵芝说不出话来,紧紧咬着唇瓣,几欲滴出血来。
幼僖看着她,见她眼中聚泪,却还是咬紧牙关没有要说实话的意思,不禁有些生气。
“好了,天色已晚,我也要休息了。青月,送灵芝姑娘回去。”幼僖起身就往内室而去,半点不做停留。
纪灵芝张口要说些什么,但临出口的话语几经徘徊,还是被硬生生地咽回到了肚子里。
她木然起身,缓缓转身出了房间。
等到传来房门闭合的声音,幼僖方才屏风后现出身来,望着紧闭的房门,无声叹了一口气。
青时上前道:“郡主,这灵芝姑娘看起来有事隐瞒,且不会轻易开口了。”
幼僖叹息:“是啊。”
青时转顾门外:“这个灵芝姑娘也太拎不清了,郡主你待她那么好,给了她周全,护着她,也承诺会帮她查清/真相,可她也太不识趣了,竟然还隐瞒着事情,实在是辜负了你的一番苦心。”
幼僖微微侧目,纤长的羽睫在面庞上落下一层阴影,带着惆怅,经久不散。
她倒并不期望着纪灵芝能够对她感恩戴德,只是这桩案子闹得这么大,七条人命,所有人都在费力的找着线索,以求早日将案子告破,令真相大白于天下,也好让那七具尸身早日入土为安。
纪灵芝明明就知道些什么,可她为什么要隐瞒呢?隐瞒下的那些事情究竟是什么?难道,比给纪珩讨回公道还要重要么?
幼僖实在是没能想得明白,索性也不想了,扯下身上的外裳递给青时:“明日你让人进宫传话给陆白,把今晚纪灵芝跟我说的话,一一都告诉他,看他如何抉择。”
青时将外裳挂到架子上,过来伺候着幼僖上榻休息:“奴婢都知道,也会把这些事情都安排下去,郡主无须挂忧。”
幼僖倒是放心她,脱了鞋上榻。
青时为她将被角掩好:“郡主今晚就好好的休息吧,你身上的伤也不少,虽说都是皮外伤,但也得好好的将养着。等伤口结了痂,还得回太医院去找钟太医要祛疤的药,不然日后留了疤可怎么是好。”
幼僖微微一笑:“年纪不大,操心得还挺多。”
“郡主就会打趣奴婢,你好好休息,奴婢就在外头。”青时将金钩上得纱帐取下,理了理,方出了内室。
今夜天空被黑云笼罩,像是风雨欲来之势,沉闷得叫人只觉倍感压抑。
幼僖躺在榻上好半天都没有睡着,房间灯一盏盏的熄掉,直到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中,她方才睁开了眼,盯着床幔久久出神。
将近来发生的一切都一一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试图从中抓到些什么蛛丝马迹,但一切都快得好似过眼云烟,留不住,也抓不住,就在如此往复的回忆中慢慢睡去。
第二日起床后,幼僖显见得精神不太好,眼下有一层乌青,青时给她上了多层胭脂才算是勉强遮住。
梳洗后往前院去,幼僖一路都止不住的打着哈欠,久而久之,便是青时都忍不住笑话她:“郡主昨晚这是做什么去了,看上去可是困得厉害,要不是奴婢就守在外头,还以为郡主半夜里偷偷溜出去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