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沈府还当真是一个藏匿赃物的最好地方。试问,谁又能够想到,正在被刑部追查的赃物,竟然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朝廷官员的府中?便是知道了,没有证据,没有景文帝的批准,谁又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进官员府邸去搜寻?
可是沈括之百密一疏,自以为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还妄想以朝廷官员这个身份来为自己做庇护。可殊不知,刑部不是别的衙门,即便他沈括之背后有丞相撑腰又能如何,景文帝下了特敕,别说沈府,就是丞相府,刑部也照查不误。
眼下账簿赃物俱在,还是从自己的府邸里面搜寻出来,沈括之自知也无言可辩,方才的傲气一时间消散无影,颓坐在地,不发一言。
但刑部的流程还得继续走下去,只见云舒将手中那一本,自鬼市中搜寻出来的账簿放在了秦陆白面前的长案上,复又走向郑昊,从他手中接过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本小小的账册,还有张被烧毁了一半的纸笺。
“沈括之,刑部从你府中搜寻出来的,除了你在鬼市偷走的一部分赃物,刑部的人还在你府中的暗房里找到了一本账册,以及你来不及彻底损毁,只烧毁了一半的名录。”云舒淡然的将纸笺取出,捏着一角递到沈括之的面前。
上头尽写着人名,应该是与沈括之有着密切来往交易之人。只是可惜,刑部的人冲进暗房时,正巧看见沈括之正在烧毁证据,只来得及救下账册,但名录却被烧毁了一半,仅仅留下的几个名字也较陌生。
只因紧赶着要将人送到刑部官衙来,故而还没有时间去查找这张纸上的人。不过,刑部倘若要找到上面的人,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即便躲藏再好,也绝无可能逃得了刑部的耳目。
沈括之瞳孔一缩,已无言再辩些什么,只隐约觉得大限来临。
云舒将纸笺递至上座前的长案上,仍旧面向沈括之,清冷的声音不带丝毫喜怒:“沈括之,这上面的人,应该是跟你有过交易的吧。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是把你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待刑部上奏陛下,说不定还能保你一命。”
沈括之轻笑着摇头,眼中尽是讥诮,已打定主意不再开口说一个字。
秦陆白也省得管他,认真看了一会纸笺上面的字,从烧毁的焦黄痕迹处隐约辩得一个“市”字,微一皱眉,举目望向贺朝:“这上面,写的可是‘鬼市’两个字?”
云舒闻言,从他手中接过纸笺,仔细一看,上头隐隐约约果然瞧得见一个模糊的“市”字。想是方才急着将人押解进来,并没有如何仔细看这张纸,险些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
云舒便将纸笺拿到贺朝面前,贺朝目光一扫,也没怎么细看,便一口应了:“是,上面写的就是鬼市。”
“难道鬼市也跟沈府有生意往来?”秦陆白问。
贺朝摇摇头:“这张纸应该不是生意往来的名录,因为鬼市从来没有跟沈府做过什么生意。倒是为着疏通,送过一些东西过去,算是给鬼市求一个庇护吧,也能算是交易。”
鬼市需要庇护,而沈括之要的是钱财,以物易物,正好一拍即合。
贺朝扬了扬眉梢,扭头望向一旁的沈括之,露出狡黠一笑:“对了沈大人,上个月送到您府上的那樽青玉麒麟兽,不知道沈大人还满意吗?”
这似老友交谈一般的话令沈括之的脸色陡然降到了冰点,他恨恨朝着贺朝瞪来,偏偏贺朝还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笑得格外的猖狂。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着眼神仗,秦陆白紧抿着唇,须臾后出声打断:“行了。贺朝,你还有什么知道的,统统都说出来,不许有丝毫隐瞒。”
贺朝这才收回视线,讥诮的勾了勾唇,忽然拔高了声音:“我还知道,沈大人收受/贿赂不少,上至朝廷官员,下至富户商贩,凡是能用得着衙门庇护的地方,可都跟沈大人有着黄白之物的交易往来。您说是吗,沈大人?”
“你!”
被一朝踩到了痛脚,沈括之再忍不住怒气,隐忍膝弯的疼痛想要站起来,下一刻却被郑昊一只手按在肩头,用力将他按了下去,再难以起身。
只闻堂中一记惊堂木响起,众人尽都安静了下来。便是贺朝,挑/衅沈括之的态度也有所收敛。
“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在此胡闹喧哗。”秦陆白沉声呵斥,目光转向沈括之,“沈括之,如今你是负罪之身,如若再不老实交代,本官便要对你大刑伺候了。”
沈括之转过脸来,五官扭曲皱在一起,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你敢!”
秦陆白轻哼:“本官乃刑部侍郎,有陛下的特敕在,有何不敢?”
沈括之喘着粗气仰起头:“我可是丞相的人?”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宁之涣,秦陆白只觉可笑:“丞相的人?你的意思是说,你做的这些事情,丞相也知情?”
沈括之一时不备,竟没察觉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被绕了进去,登时间哑然,紧紧闭着嘴不再说话。
秦陆白黑白分明的眸子透出寒光:“沈括之,你若交待与你狼狈为奸的朝中官员,本官或可向陛下求情,还能保你一具全尸。”
沈括之暗暗咬着牙,别开脸,立体的轮廓透着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