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陆白容色冷冽,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不容人置疑。
李大海垂下头,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想到自己的妻子儿女,最小的儿子才三岁,怎么能舍得他因自己而受到牵累?再望向浑身伤痕浴血的李大山,眼泪顷刻夺眶而出,重重一声叹气后,还是认了命。
“大山……的确是我的亲弟弟。”李大海眼睛望着地面,思绪不禁飘远到许多年前,“十二年前,我爹到外面出货,路上遇见山匪被劫。但我爹死讯传来之前,其实我有收到过一封勒索信,里面还有……还有我爹的一节断指。”
秦陆白回忆着,忆起之前郑昊将消息带回来时,说开棺之后仵作验了李贽的骸骨,骸骨之上不止有多处裂开的痕迹,还有一节断了的左手小拇指。
如此说来,倒是能跟李大海说的话对得上。
须臾一顿,便又继续听着李大海说下去:“我收到信的时候就即刻命人将所需的钱财都准备妥当,为此,我还卖了一间古董铺子,终于在两天内将对方要的钱数都准备好了。后来,我又收到一封信,是对方让我们把所有的银票都换成散银子,装进箱子里面,找一个镖局借运货的理由送到白常山。但是我留了一个心眼,知道他们不要银票要散银子,是因为担心之后会被官府通过钱号追寻,又担心他们收钱不放人,我就使了点银子,假扮成镖局的人一同把银子送去了白常山。”
“但是那些山匪太心狠手辣,收了银子之后,未免地方暴露,竟将送镖的人都尽数杀害。还好那时候我已经躲在了暗处,准备藏起来,等山匪将箱子运上山的时候跟过去找到他们的老巢,结果没想到……”
没想到山匪手段残忍,将送镖的人杀得一个不留。
秦陆白大概能联想到当时的情况,往前推算,那个时候的李大海也不过才十五岁,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沉着心思已属实不易。
“再后来呢?”秦陆白问下去。
李大海长吁一口气:“山匪多狡猾啊,我哪里能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他们发现,给绑到了山上。当时我爹并没有死,但也被打得很惨,手脚都被撅断,我去的时候,他几乎是剩下了一口气。”
忆起往事,那些被压下去很多年的画面又一股脑的浮现出来,李大海鼻翼翕动,抑制不住泪水汹涌而落。
秦陆白蹙眉,觉得此事有古怪:“他们抓了你爹,真的只是为了银子吗?”
李大海吸一口气,勉强将汹涌的泪水止住了:“不,他们知道李家祖上是世代的盗墓贼,所以想要借我们的手段盗取陵墓,取得里面丰厚的随葬品。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绑了我爹,想要逼着我爹就范。但我祖父已经决定金盆洗手,就是想要后人堂堂正正的做人,我爹自然不会答应,结果……结果他们就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爹。”
“可你还是答应了。”秦陆白犯疑,“他们杀了你爹,你为什么还要替他们卖命,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是因为他们抓了我娘来威胁我。”李大海抬起头,紧紧攥着拳头,每每想起来都恨得咬牙切齿。
秦陆白大概明白了这个中缘由:“之后呢?”
戾气在一疏忽间被轻笑取代,李大海跪在冰凉的地面,双腿已经渐渐开始麻木:“之后还能怎么办,爹死了,娘也被他们抓了,我那个时候才十几岁,根本不足以有力量与他们抗衡。后来我想着,只要我忍辱负重,潜伏在他们的身边,总有一日,我一定能将他们全部杀死,给我爹报仇雪恨。”
李大海眸中恨意骤生,额头青筋暴起,可见仇恨多深。
秦陆白摇摇头,一拍惊堂木,将他所有不好的思绪尽数中断。
李大海垂下眼帘,几个吸纳之后才使得心绪平复了许多:“后来他们见我替他们做事,从来也没起过什么逆反的心思,便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鬼市。”李大海答道,“古烟斋的暗道不是一开始有的,是后来为了方便进去鬼市而不被外人所知,才特意挖的。对了,那个时候鬼市的掌权人还不是三哥,是一个姓贺的人。但鬼市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想做掌权人不难,只要能有本事把上面的人拉下来,那个人就可以坐上掌权人的位置,三哥就是这么上位的。”
秦陆白疑道:“这么多年来,难道都没有人反他?”
“有,不过三哥手段狠辣,反他的人一旦输了,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被一刀一刀活剐至死,就是被剁碎了喂狗。几次下来,没有十足把握的人根本不敢反他,只能言听计从。”沉默一瞬,李大海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三哥的背后有人在保他,这也是让他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
秦陆白蹙眉:“什么人?”
李大海“嘶”了一声,面上浮现为难之色:“他背后是谁,这、这我还真不清楚。”眼睛忽又一亮,“不过自从这个三哥做了掌权人之后,流进鬼市的东西就越来越华贵,多数还都是皇家之物。”
“皇家之物”四个字触到了秦陆白心底的某一根弦,似有什么东西从泥土里渐渐冒出来,直到露出一个尖儿。
他问:“白常山的山匪一般都让你去盗谁的陵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