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陆白低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只是我不相信他们,自然,他们也不会轻易相信我。之前之所以没有对大山等人用重刑,那是因为还没有抓到三哥,而刑部的那些让人开口的法子我都清楚,稍不留神就能要了人的命,但那个时候,大山还不能死。”
云舒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现在三哥抓到了,就可以对他们使用重刑了?哪怕,还是会要了他的命?”
这样的想法一旦蔓延开,不禁让云舒汗毛直立,后背倏忽间便起了一层冷汗。
秦陆白目光盯着某处许久,眼中的光彩逐渐凝聚成为一团沉重的戾气,如黑色幽潭,漆黑不见底,但对云舒的问题,却似乎置若罔闻。
他的沉默叫人误以为是默认,但裴子绪却知道他不是这样会滥用刑罚的人,还是耐着性子问他:“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秦陆白这才将落在他处的目光收回,定睛看了裴子绪许久,脸上的寒霜渐渐至消弭:“我只是在想,这些人沾手了这种见不得天光的买卖,应该就能够知道被发现的后果,尤其是当人落在了刑部的手中后,想活命的机会几乎是微乎其微。”
裴子绪听后亦十分赞同:“你说得不错,这样的人,我可遇见过不少。”
想当初他也并非是一开始就做到了侍卫司都指挥的位置,他也是行伍出身,也曾上过战场,保卫过边境,遇见的敌军暗碟岂止是一个两个。这些人训练有素,是特意培养的死士,在出任务之前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无论暗杀是否成功,留给他们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故而在他听秦陆白说出这些话时,其实颇能理解,于是道:“其实这些人都有着同样一个问题在,要么是从小就被人收养,一直以杀手的规格在调/教,这样的人只会服从命令,别说面临生死不会改口,便是还有一口气在,他们也会拼尽全力完成上面吩咐的任务。还有一种人,他们是因为被人捏有把柄在手,不得不听从别人的吩咐,这是身不由己。”
裴子绪歇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前面一种人,在得知任务不可能完成的情况之下,要么会拼死一搏,要么会自尽而死,绝不可能会落入敌人的手中,有被问出秘密的那一天。这样的人很难缠,也是个硬骨头,别说刑部的重刑上一遍,就是来个两遍,即便还有一口气在,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可是显然三哥并不是这样的人。”秦陆白替他将话接了下去。
当时他带着刑部和京畿衙门的人赶到城西破庙时,三哥正和那些黑衣人在殊死搏斗。明明已经身受重伤,却还是负隅顽抗,可见这想要活下来的心很是强烈。
裴子绪道:“其实不是第一种人,而是第二种人,对我们而言是一桩好事。要么这个人是因为被人捉住了什么把柄,再不然就是因为身边在乎之人被人挟持,只要我们能够找到具体的原因加以利用,不愁这个人不说实话。”
秦陆白颔首,想法与裴子绪的不谋而合,只是眼下却有一个困惑:“还有李大海,这个人也很有问题。对了云舒,这几日我都没有回刑部,之前让郑昊去调查李大海,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云舒摇头:“这几日我也没有看见郑昊,我想,估计也快回来了。”
裴子绪沉吟许久,忽道:“我以为,在审理三哥之前,大家还是将自己找到的线索都说出来,统归一块,梳理一遍后,再想良策。”
“好。”秦陆白不假思索,起身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去我值事房再说。”
这几日刑部的人都各有事情,还没什么时间凑到一起交换彼此的线索,于是应了裴子绪的建议,一同往秦陆白的值事房去。
待门一关,将窗子放下,里外便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先说吧。”秦陆白从书案底下的暗格里取出来两本册子,放在桌上,“这几日我带着沈括之和他手底下的人将李大海的家里、店铺都一一查了,账册找到两本,一本是明面上应付有司临检的,一本是登记了那些来路不明东西的。”
秦陆白坐下来,将两本账册分别推到二人面前,再道:“还有就是,之前我和云舒发现了一处暗道,我也带着人一并把它查了。好家伙,那条暗道还真是通向鬼市的,而且远不止古烟斋和百珍阁两处。”
云舒随意翻了册子两页,听他说起这事,由不得抬起头:“你的意思是,和鬼市做交易的人还有很多?”
“远不止我们在鬼市抓到的那些商人。”秦陆白长吁一口气,“你当我跟沈括之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是为什么?我们把所有通向鬼市的暗道都找到了,那些身家不菲,看似做着干净生意的人,其实也不见得就真的干净。但人数太多,除了一条暗道外也没有其他的证据,所以人没有抓,只是登记下来,日后若要提审也方便。”
“还有一件事,在鬼市的那间竹屋里,窗子后头的石壁是能活动的,可以藏人,而真正的暗道,是在三哥坐的那张椅子下面。”秦陆白话音一顿,“我猜测,那时候三哥应该是知道自己跑不掉,所以才先藏在了石壁后面,跟我们玩了一个障眼法,等人没注意时,才从能活动的石壁后出来,从椅子下面的暗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