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徐长友家中时,白日里在门口看守的两个衙差并不在,秦陆白也并不在意,径直推门而进。
岂料那两名衙差却没有离开,而是伏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休息,听见院子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两人几乎是立时被惊醒,而后下意识的将腰间的佩刀拔出。
噌一声长刀出鞘,锋利的刀刃泛着明晃晃的寒光,在寂静的夜中衬得格外的冷冽。
郑昊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细微的光在黑沉的夜里亮起,两名衙差探头探脑,谨慎的朝着前方张望。借着微光看清了秦陆白冷峻的脸,赶忙将长刀收鞘,单膝而跪:“属下不知是大人,有所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本官问你们,除了先前衙门里的人有来过,还有没有其他外人进出过这座院子?”
黑夜中,秦陆白不怒自威,淡淡的话语里透出一种压迫感,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了人的心脏,轻易不敢说谎。
两名衙差仔细回想了一遭,其中一个道:“自从张氏去衙门里报案后,属下们就一直奉命守在此处,除了官差,也就是今日大人来过,其余的,再无外人。”
“你确定?”秦陆白再问。
“属下确定。”
听他答得信誓旦旦,秦陆白便也信了:“先起来吧。”
“谢大人。”
先前那名衙差又道:“大人深夜还来,是否是要再查一遍?”
秦陆白“嗯”了一声:“有蜡烛吗?”
“有有有,属下这就去拿。”
衙差匆匆跑进屋里,不多一会便取了一支烛台还有一个灯笼出来。
郑昊接过,一一都用火折子点亮,便将灯笼递给了秦陆白。
看着两名衙差还等候在原地,秦陆白道:“你们守着吧,我们自己查就是。”
“是。”
白天的时候,秦陆白和幼僖已经在里屋找了一圈,除了一个小孩用的摇篮外,并没有再找到其他什么有用的线索。两人提着灯笼绕着屋子外周查看,郑昊便去了里屋重头找起。
晚上比不得白天光线充足,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会错过一些细致的东西,但是留给查案的时间却不多,可要再多过一段时间,只怕所有的线索就都没了。
秦陆白提着灯笼,幼僖也找得仔细,力求不错过任何一丝一毫的线索。
找遍了前院也一无所获,幼僖弯腰弯得腰肢酸痛不已,站直身子用手捶了捶腰,那股劲儿还没缓过来,倒是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地方,抬手指向面前的房子:“我们是不是还没去那里找?”
秦陆白抬起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颇有些哭笑不得:“傻瓜,上午的时候我们不是一早就找过了么,你还找到了屋子里的小孩摇篮。”
知他是误会了,幼僖解释:“不是,我是说屋子的后面,那后面我们是不是还没有找过?”
之前进来的时候一眼看得最清楚的就是前院和屋子,根本没注意到屋子后头是不是还有什么,但这会儿他们所站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屋后有一条窄巷,只是夜色太黑,瞧不太清楚。
“过去看看。”秦陆白提着灯笼往屋后去。
屋后的确是有一条窄道,角落里用木头和雨布简陋地搭了一个棚子,棚子下头堆着干柴,再就是旁边还立着一个木梯。
因为地方不大,几乎一眼就看遍了,只是夜里漆黑一片,借着烛光也只能大概的瞧见一些轮廓,再想观察得细致一些,无疑是有些困难。
两人缓步往里走,偶尔不慎踩到一两根枯木枝发出微响,在寂静的黑暗下显得犹外的刺耳。
“如果按照四周邻居的供词,陆白,你相不相信张氏是冤枉的?”幼僖十分留意着脚下,有意避开踩到地上的东西。
秦陆白转过头也只是看见她的侧颜,可问出这话时,她语调轻轻,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其实徐长友被毒杀的案子审到了今日,不说能不能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张氏真的是冤枉的,便是证实了,就以张氏在牢狱中所受的那些苦,出狱之后日子也不太好过。
全家只剩了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手上的伤连大夫都说了恐怕会留下病根,那么赖以生存的豆腐技艺怕是用不上了,但这样一来,她又该如何养活自己。
毕竟刑部只能替无辜者洗刷冤屈,即便能帮衬一时,也绝无可能帮衬一世,往后的路还需要她一个人走下去。
是以幼僖的问题他根本不想回答,一切都只看证据如何说话。
寂静中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紧接着幼僖又十分矛盾的开口:“其实我挺希望张氏是无辜的,可同时我又觉得,好好的人生摊上了这么一个混蛋,搁谁都释怀不了。更何况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孩子的性命,从今往后张氏再也不能生育了,若我是她,估计也会动手杀了徐长友。”
幼僖停下了脚步,无奈叹息一声,只仰头将秦陆白望着。
这个时候秦陆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看见她怅然的模样,终究是心有不忍:“其实刑部还遇见过很多这样的案子,每一个行凶者的背后都有他们不得不动手杀人的理由,可错了就是错了,律法不是儿戏,它会替无辜者伸张正义,却不会替杀人者洗脱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