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羡弯腰合手一揖:“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云侍郎所言在理。不说朝廷此举是做给天下人看,但父皇心系万民这是不争的事实,便是为了七邙山山下的百姓着想,朝廷也理当出兵镇压。”
景文帝了然点点头。
萧元羡一顿,又道:“不过此事也的确不该放在明面上来进行,一则事情闹大恐会惹得人心惶惶,于朝局不利;二来诸国使臣未曾离朝,确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儿臣以为,这事不仅得暗地里进行,甚至于人选一事上,还得慎重再三。”
萧元羡从容不迫将话说完,但立场已经表明,至少这一刻,他的想法是和云舒不谋而合。
大抵是刚才听多了夹枪带棒的争执,这会子静静听完周王不卑不亢的一番话,景文帝也觉有理,便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周王是否已经有了合适的推荐人选?”
“是。”
“谁?”
萧元羡略一顿:“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萧元慎还未从与云舒的争执当中缓过劲儿来,乍一听见周王竟然举荐他出兵,心里头的无名火顿时烧了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极力反对朝廷在这个时候出兵镇压,又岂会愿意亲自带兵前去?何况七邙山山匪狡猾多端,又擅长使弄诡计,他不常领兵,又如何能够胜任这领将一职?只怕出兵不利,自己倒还落入山匪陷阱也不无可能。
于是周王设计陷害这一想法在心底油然而生,萧元慎越想越气,越来越怒,甚至越来越坚信,横眉怒眼的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定格在萧元羡身上:“周王你……”
熟料景文帝一记冷目瞪过来,萧元慎活像是咽了了只苍蝇,吐也吐不出来,咽下去又恶心,只好蔫蔫的垂下头,独自生着闷气。
景文帝冷声一哼,不去看那不争气的太子,只问萧元羡:“周王当真以为由太子领兵最为合适?”
“是。”萧元羡不改最初答案,又道,“太子为储君,储君亲自领兵清剿山匪,才能更加堵住悠悠众口,不叫一些不利的传言生出。不过儿臣也自荐为太子殿下副将,愿与皇兄同往七邙山,剿灭山匪,还山下百姓一个安宁。”
景文帝挑眉,似乎很是诧异他接下来的话。
若是最开始或许还有疑虑,那么这一刻,便是疑虑尽消。
景文帝欣慰的看了看自己的第三子,形色不露于面,也未在第一时间定下决断,而是望向刑部三人:“三位爱卿以为如何?”
马洪德不精于此道,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何况一面是太子,一面是周王,这两位主儿可都是他招惹不起的,当下也只是觑觑秦陆白,又瞧瞧云舒,只想他们当中一人先做这个出头鸟,他随即附和也就是了。
事情落到这个境况,其实只要刑部三位官员应了,那么此事几乎就是铁板钉钉,再无更改。可倘若回答得太过率性,又只怕落在景文帝的耳中,顷刻就会换了一种意思。
臣子不好当啊,既要有良言计策,还得揣摩圣上的心意,实在是难,很难!
“怎么,三位爱卿都还没想好么?”景文帝又问。
马洪德身形一颤,支支吾吾道:“臣……臣……”
“臣以为两位殿下所言都各有各理,微臣愚见,还请陛下圣断。”秦陆白打断马洪德的话,将头垂下,三言两语便将话头又抛回给了景文帝。
云舒从旁默不作声,乍听了这话,也由不得在心里暗道了声:果然是狐狸成了精,一个还比一个精。
景文帝定定看着秦陆白,突的一笑,手指隔空虚虚点了点他:“你这个猴精儿,自己不说话,跟踢蹴鞠一样把问题踢来踢去,你自己就是不接。”
秦陆白自手臂下抬起头,嬉皮笑脸的道:“微臣实在是愚昧,又怕说错了话,给错了意见,更加叫陛下恼怒。陛下圣明决断,区区一件小事在陛下的眼中,不过就是吹一吹指甲盖上的灰那么容易,陛下可就别为难微臣了。”
景文帝被他逗得一笑,知道他是个滑头的,只要他不想参与的事情,就总是有办法将自己给择出去,落得个置身事外,清净闲逸。
“罢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景文帝一锤定音,折身往御座上走去。
他执笔往砚台中沾了沾墨,梁全极是机灵地过来将纸在龙案上铺开。
景文帝一壁写,一壁道:“朕已经决定了,剿匪一事刻不容缓,从今儿起便让太子为主将,周王为副将,兵部协助,务必要将七邙山山匪清剿干净。不过此事还得掩人耳目,暗暗的来,不许将这事传到明面上,让诸国看了我朝的笑话,你们可明白?”
语落停了笔,景文帝掀起眼皮,视线自底下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此事与刑部无关,刑部三位官员自作壁上观,静默无语。
周王立即应是,太子虽有诸多不愿,这一刻也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声:“儿臣谨遵父皇之令。”
景文帝这才满意,提笔洋洋洒洒的将诏令写完,随手递给了身边的梁全:“一会儿将旨意下发中书省,他们自然明白。”
“是,奴才这就去。”梁全好生将诏令收了,不敢耽搁,当下躬身退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