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你们的馄饨来了,还请慢用。”
馄饨摊子的老板是个已过花甲的老者,半生的操劳已经叫他的背微微有些驼了,手脚虽慢,但十分和气,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和善的笑容,叫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多谢爷爷。”幼僖含笑将馄饨碗接了过来,又客气的道了谢。
“小店不大,但味道不错,也干净,二位慢用。”老者热情的笑笑,转身又去忙活去了。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方才他们的谈话,像是为了让他们放心,故而有此一说。
幼僖下意识间望向云舒,见他脸颊倏地一下红了,也只是心照不宣,握着汤匙拨了拨碗里的馄饨,等它自然凉却。
“我……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什么?”幼僖没有听清。
云舒白净的脸倏地更红了些,半垂着眼睑,支支吾吾的又添了一句:“我只是没有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这些东西,并没觉得它不干净。”
幼僖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又自顾自的舀了一个馄饨:“毕竟是路边的小摊,其实你有这个顾虑并不是错的。天下百姓谁不想过得富裕充足,可多数人都只是在温饱线上不断挣扎,有些时候,能够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云舒拨了拨碗里的馄饨:“这就是我不惜违逆长辈,离开故土也要上京做官的原因。”
他舀了一个馄饨,低头一口吃下,味道虽没有多么美味,但也别有一番滋味。正如她所说,有的人活下去其实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起来,他们也是靠着祖山的庇荫才能够安稳的过了这二十多年,若非如此,即便有满腹锦绣,也不过只是诸多寒门学子中的一个,说不定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用其他闲钱来购买书籍文墨,也许,也根本没有机会踏上仕途。
这样看起来,他真是何等幸运。
“郡主跟我想象当中的真是完全不一样。”他忽道。
幼僖吹了吹汤匙里的馄饨,不在意的道:“是觉得我也该跟一般高门大户中的贵女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学女红针黹,偶尔看看诗经典籍以寄才情,再等着日后嫁一个夫君,相夫教子了此一生才应该么?”
“不!”云舒抬起头,模样竟格外认真了起来,“一千人有一千个样,不能说什么样子才是最好的,但我觉得,像郡主这样有思想,有见地,知道自己渴求什么并为之付出的样子才是最好的。”
幼僖愣住,送到唇边的馄饨还冒着热气,一时间竟忘了要张口。
大约是觉得这话有些一棒子打死一船人的意思,云舒又连忙添了一句:“至少在我眼中,这就是最好的。”
幼僖诧异的抬眼看他,有些恍惚。
云舒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刚消下去的红润蹭一下又点了起来,一直从脸颊红到了耳后。
他突然放下汤匙,站起身退了两步,模样庄重的朝幼僖一拱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幼僖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云舒继而道:“往昔我一直坚持己见,一路走来也不乏有质疑之声,或说我固执,或说我愚昧,说这朝堂岂是清明之地,既要做好官,便得承受寻常人不堪承受的一切。走到这一步,我至今没有想要后退过,但看着朝堂暗潮涌动,看着朝臣结党营私,败坏风气,我也曾想过我是不是真的可以以己之力力挽狂澜,多少午夜梦回我都在问自己这样一句话。”
话音一顿,云舒从臂间抬起头:“不过方才听了郡主的一番话,令我的选择更加坚定。不论旁人如何,我即是我,纵然不能使走错路的人迷途知返,但我至少能够坚定自己的立场,做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官,为百姓请命,为天下请命。”
“君子立于世,精忠报国,虽九死犹未悔。”
他一口气说了这好些话,幼僖只觉恍惚,手一松,汤匙掉落在碗中,陶瓷相碰间发出一声脆响。
响声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一时只是觉得脑中混乱,尤其云舒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实在是叫她受之有愧。
这厢的动静引来街边零星几人的注意,就连后头还在忙碌的馄饨摊的老者也停下了手上的伙计,探头朝这处望来。
幼僖只觉得不好意思,赶忙挥着手让云舒过来坐下:“你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坐下。”
“我是认真的。”云舒郑重的解释。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过来坐下吧。”幼僖左右一看,只恨不得将头都给埋进碗里去,“这周围这么多人呢,你脸皮厚,我还要脸呢。”
云舒也看了看周遭,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一时也有些尴尬,赶忙回来坐好。
看热闹的没看出个什么劲儿,很快也就各做各的事去了。
幼僖小心翼翼的拿眼风去扫周围,见没什么人看了,才舒了口气,旋即嗔怪似的看着云舒:“好端端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并没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实事。”云舒认真十足。
幼僖也不想跟他在这事情上多作辩驳,既然他说是,那便就真的是吧。
闲扯了一会儿,馄饨也凉的差不多了,正好温热,一口一个吃得更加舒坦。
幼僖想到什么,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