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庙会不止是游玩的好去处,更加是文人雅士的天堂。
一条护城河连绵上京四个城,河灯漂浮其上,带着人们的美好祈愿漂游远处。
而岸上则还有不少的雅趣之事,擅文墨的可以比试书法,擅投壶也可一较高下,便是那巨型鳌山之下的灯笼面上还书有谜语,猜中了还另有彩头。
秦陆白所指的方向,正是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鳌山处。
二人往鳌山的方向去,一路逆着人群走,等拨开人群往里头凑,在一众乌压压的人影中找见那一抹洁净的白时,好戏已然结束了。
幼僖走过去,伸手在他肩上一拍。
云舒回过头见是他们,脸上难掩欣喜:“你们来了。”
这时有人拿了盏灯笼过来,行到云舒面前站定,双手将灯笼奉上:“公子技压群雄,这是公子的彩头,还请公子拿好。”
“多谢。”云舒坦然接过。
那是一盏做成兔子模样的灯笼,小巧精致,细看之下,可见那一双红色的眼睛是用两块半圆的红宝石做成,奢华之余更添栩栩如生。
另外灯面还题了句诗:天保定尔,俾尔戬谷。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这是《天保》里诗,大概意思便是上天保佑福寿安宁,事事顺心,配合今晚的庙会,倒还真是点在了正点上。
秦陆白也注意到了兔子灯上的诗,细细揣摩了一会儿,忽然讶道:“这字倒有些像祁山先生所写。”
云舒拿起灯放在眼前观摩,待来来回回的看上两遍后,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不由一喜:“的确是祁山先生的真迹。”
欢喜之余又不免想通了一点:“难怪会用这个灯笼做彩头,倒不是因为这兔子眼睛上的宝石,而是这灯面上的字,可是千金难求。”
幼僖不太常习书法,也不知道这位“祁山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秦陆白识得,云舒见了更是欢喜。
默了默,抵不住好奇的问:“这位祁山先生,究竟是谁啊?”
秦陆白解释:“祁山先生是山西大儒,后来游历四方,并无人知晓他的住所。不过他自创了一种书法,当时还颇受文人墨客的追捧,争相临摹,而大家便把这种自创的书法用祁山先生的名号来命名。”
“所以这位祁山先生,真的就叫祁山?”幼僖问。
“也不是。”云舒放下了花灯,缓缓解释,“听说这位祁山先生原就出身于书香世家,家里人都希望他能够考取功名,为家族争光,可祁山先生却觉得官场污秽险恶,不愿在这里蹉跎光阴,惹得一身污垢脏了廉洁,便一意孤行要走自己的道。”
幼僖点了点头:“那这么说来,这位祁山先生还挺有自己的见地。不过悖逆家族,想必这条路也不是很好走吧。”
秦陆白笑了笑:“谁说不是,听说祁山先生下了这个决定之后可把族中长辈气得不轻,还兴师动众的召集了族中有名望的一起想逼祁山先生就范,可祁山先生性子执拗,既决定的事情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后来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族长还曾扬言,祁山先生若不改口便要将其在族谱上除名。”
“所以他就范了?”幼僖好奇。
“并没有。”话至此处,秦陆白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是个硬脾气的人,不肯服软,不肯道歉,竟就真的孑然一身出了家门,还摒弃了族姓。若有人问及姓名,只称一声‘祁山先生’。”
有关祁山先生的逸闻当年传得可是沸沸扬扬,不过那时候他们尚未出生,所听之事不过都是口口相传,真名已不可考究,事迹也是传得千变万化,可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
算算时间,到了今时今日,祁山先生应该也有八十七岁的高龄了,所书仍旧笔锋遒劲,半点儿不输当年,已经很是不错。
幼僖听得明白,大概也了解了这位祁山先生。
听起来到的确是个有风骨的人,不畏世俗强权,不畏旁人冷眼,在指责与不解中仍旧坚定走自己的路,甚至还打响了名号,在这烦扰杂乱的世间留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过似这般不顾一切,抛家舍姓的行为,幼僖自认不能苟同。
人这一生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而活,家族的重担,生活的压迫都一一承受。不想柴米油盐,却只想诗歌酒茶,这又如何可能呢?
也罢,或许才能却有独到之处,她不擅长文墨,也就不好在这方面妄自评论。
“对了,这兔子灯是第几名的彩头?”幼僖不愿再去想那位祁山先生,于是岔了个话题。
云舒答得坦然:“第二名。”
“第二名?”
幼僖和秦陆白同时惊呼出声,又再相视一眼,实在难以想象以云舒的文采竟只能屈居于第二。
去年他可是以一甲的好名次进宫封了官阶,那一手文章,便是内阁大学士都称赞不绝。如今这灯谜之下竟还有人胜过他夺了头筹,这倒是有些令人好奇了,究竟是有谁竟比云舒还厉害的。
云舒只是笑笑,并不在这件事情上多辩论什么,总归在他眼中猜谜不过雅趣,和彩头无关,和名次亦无关。
“云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