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暨支吾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一个字,反倒是乐天没有了耐性:“萧元暨,你故意的吧,说不说?”
萧元暨抬头看了眼皇姐,知道瞒不住,只好道:“昨日父皇明说不让我进林子里狩猎,我虽然技痒,但也没敢违抗父皇的命令。但后来袁术说林子里有雉鸡,如果我能猎来给父皇烤肉,父皇肯定高兴。说不定……说不定还能留我多住几日……”
说着说着,萧元暨已经垂下了头,后半句几若蚊吟。
幼僖心头一恸,忽然就明白了他为何会这么做。
上个月宁王才刚过十岁的生辰,而生辰之际至亲均不在身边,一个人孤零零的远在凉州。每逢佳节倍思亲,更遑论一年一次的生辰,肯定是希望至亲都能陪在自己身边一起度过,共享天伦。
往回推算,萧元暨封宁王远赴封地凉州时也不过才六七岁的模样,那么小的孩子,本该是围绕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却被一旨诏书遣去了千里之外。
她还记得,当时陪着乐天送萧元暨上马车时,在宫门口,他抱着皇姐哭得泣不成声,口口声声喊着不要离开家,离开父皇,离开姐姐,哭得险些没晕厥过去。
可是后来纵使再如何哭泣,仍旧被长史抱上了马车,随即扬长而去,远离了这座生养他的皇城。
幼僖怜悯他,心思沉下的同时,一丝清明骤然滑过。
她背脊一僵,倏然明白过来,急问:“那个袁术是谁?”
萧元暨抬起头,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痕:“是我身边的一个侍卫,跟了我已经很久了。”
“他人呢?”
萧元暨愣住,他也是被送回自己的营帐后才醒过来的,除了那群太医,见到的只有她们,旁人概是不知。
乐天懵懂,还是珍珠反应过来:“会不会在大帐那边?”
跟丢宁王,致使宁王坠马受伤,侍奉的护卫全部有责。对了,既然不在宁王的营帐外守着,那就一定在大帐,在等着景文帝的处置。
不好!
幼僖面色一凛,提步就要往外走。
乐天不明所以,唤住她:“幼僖,你去哪儿?”
“照顾好宁王,我去去就来。”
话音已经缥缈,人早已出了营帐。
幼僖亟步往大帐去,思绪乱如麻,混沌的脑海里剥丝抽茧一般找出了一点线索。那线索缥缈虚幻,她尝试去抓住,尝试着破开混沌找到背后的清明,却总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思考的方向。
而如今她找到了。
是袁术,是那个怂恿宁王骑马入林的侍卫。
雉鸡并不难猎,他们一行人中总有人会猎到雉鸡,这种事情再如何也轮不到一个皇子去做。而且不过才十岁的小孩子,就算是想要哄得父皇高兴,可那么年幼的他怕是连马背都极难翻得上去,作为贴身护卫的人,不知保护宁王,还刻意怂恿,其心可异。
如今她已经断定宁王坠马受伤一事定然有蹊跷,但想要知道这背后究竟是不是蓄意暗害,袁术是个关键。
眼下失职的侍卫都在大帐外跪着,景文帝的处置还没有下发,一定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幼僖如此想着。
她疾步匆匆地往大帐去,唯恐晚了一步,索性放开了向前跑。可等到气喘吁吁跑到大帐前时,外头早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内侍梁全见幼僖跑过来,脸上尽是焦急之色,目光空洞的望着地面不知在瞧些什么,不免有些担心。
“郡主怎么过来了?”
幼僖气息急促,定定的望着地面,似要极力看出些什么:“这里的人呢?”
“什么人?”梁全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幼僖微微喘着,指着面前一方空地:“宁王的侍卫,他们不是跪在这里么,人呢?”
梁全想起来,随即轻描淡写的一笑:“他们护卫不力,有渎职之罪,陛下下了命令,已经绞杀了。”
“绞杀”二字在耳边盘旋,幼僖脑中一阵眩晕,险些跌倒。
梁全担心的扶了她一把:“郡主你没事吧?”
幼僖苍白着脸,缓缓摇头。
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许是外头的动静太大,声音传到了大帐中,有人挑开帐帘,却是一个方才才进去奉茶的小内侍。
内侍迈着小步匆匆行至幼僖面前,弯腰深揖道:“见过郡主,陛下召见。”
幼僖浑身一怔,随即深深吸纳几口气,待将思绪平复,才提步入了大帐。
她低首垂眸,行至御座前顿足,盈盈一拜:“臣女幼僖,拜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幼僖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周遭。
整个大帐内除了景文帝,宁相,秦陆白和云舒,便是太子和诸位王爷也都到了。
此刻众人的目光皆齐齐落在她的身上,打量的有之,疑惑的有之,看好戏的有之,担心的亦有之。
幼僖坦然站着,只听上首开口问:“幼僖,你怎么来了?”
进来前已打好了腹稿,这个问题尚在意料之中。
幼僖从容道:“回陛下,宁王殿下已经醒了,五公主正在照顾,恐陛下担心,特让臣女来给陛下禀报一声。”